枣子坡背靠大幕山,前临牧羊湖,有官道从中穿过,乃是陆路水路枢纽,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是以方圆百里,十里八乡,以枣子坡为中心。
知味学堂坐落湖畔,学堂后院建成一处小园林,引牧羊湖活水为池,池中鱼虾来往,生机勃勃;四周堆积假山,假山形态各异,遍植草木,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俯仰生姿,相映成趣,有四季之景。
临湖畔眺望,学堂与牧羊湖湖心岛遥遥相对,此岛名曰坎儿岛。坎儿岛顾名思义形同坎儿,故老相传,为仙人所踏,留一脚印。传说岛峰建一六翅小亭,若翼戏水,似羽飞升,登此亭可脱凡飞仙,故名飞仙亭。
枣子坡存在久远,据说前皇时代曾出了一位御史大人,姓刘,因此刘家大院乃是枣子坡第一大户人家。又据传刘大人幼年蒙学起于知味学堂,而知味学堂由白老夫子先人所创,所以白老夫子在枣子坡辈分极高,声望极盛。
百年学堂,知味一品。
二愣子腿不利索,拐不离手,一瘸一拐,左晃右摇,那拐杖敲打青石板上,发出叮当叮当清脆响声,山泉一般,倒是好听。
一条街上有清早摆摊卖青菜萝卜的老街坊打趣:“嘿,二愣子今个么搞了四条腿走路?”一条街叫法就是一条街,从西走到东头,也不过三十丈。
二愣子不生气,猪肚眼睡眼惺忪不忘提醒:“前阵子在枣林被两条野狼咬坏了腿,姚大伯可得小心,夜里关好门窗,莫让恶狼翻进院子。”
“要得要得。”买菜的姚大伯忙不迭道谢,“走路小心,莫撞了脑壳。”
话音刚落,二愣子就一头撞上路边的旗杆。幸好不狠,二愣子揉揉额头,抬眼看旗杆,旗杆上一面小旗迎风招展,四个大字甚是张扬:孔府大宴。
孔家是枣子坡第一富家,经营着一座酒楼,另有其他铺子经营。楼高三层,二层比一层大,三层比二层大,取圣人之圣,冠上加冠之意,名攀仙楼。
二愣子走得慢,就起得早。路上除了姚大伯再无一人,攀仙楼大门紧闭,还没到营业的时辰。
知味学堂是枣子坡最先热闹的地方,除非白老夫子亲临开课,之后才是一条街的喧闹。
二愣子走进学堂就发觉气氛不对,没有往日的打闹,连日升三尺才姗姗来迟的孔聚财都安安静静地坐着,拿课本装模作样念书。
“咳咳。”二愣子喉咙塞进一股寒风,忍不住咳嗽两声。
没人理会二愣子,这一刻仿佛是白老夫子亲临课堂。
虽说二愣子情商令人捉急,可二愣子并没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向最后面一排的座位,而是抬头张望。
二愣子似乎在看白老夫子有没在。他的猪肚眼有一瞬是停留在白老夫子平时坐着的位置。
孔聚财从立着的书本下偷偷投射出一道眼光,呼吸都有些紧促。
“你有病?”二愣子望着孔聚财。
“你你才有病。”孔聚财紧绷的肉脸夹杂着兴奋而紧张的神态。
“没病你倒着?”二愣子只是愣,可并不傻。
“我我乐意。”孔聚财忙乱地将书倒转过来。
“真傻!”二愣子摇头,从孔聚财课桌旁走过。
孔聚财看手中课本,果然真是倒着,原来被二愣子涮了。孔聚财举起课本,作势要从二愣子后背打下去。
“哼。”孔聚财阴险的笑。
二愣子缓步走向最后一排,不止孔聚财,学堂里数十名学生都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二愣子。
“有点灰尘,唉,昨日方擦拭,今晨粘灰土。”二愣子仔细地望着板凳,用手袖仔细地擦拭一回,正要坐下,摇头自语,“板凳本自洁,何故惹尘埃,何故——”
众学生见他作势要坐下,似乎一个心提到嗓子眼,呼吸也变得急促沉重三分。但听二愣子嘴巴念念有词,胡诌几个诗句,不觉得又是着急又是失落。
“板凳呀板凳,你今日对我不仁,我他日定对你不义。”二愣子立起身,猪肚眼再放的光芒就有些冷冽。
众学生不敢正眼对视,将眼皮埋进课本中,余光猥琐地偷窥。
二愣子将书包放进课桌抽屉,双手微动,似乎摸到了一件物什。二愣子犹豫了片刻,在众学生一片寂静中,缓缓地拿出,放在桌面。
却是一个包裹,一条灰布包得严严实实,圆圆滚滚,略微扁平,椭圆形状。众学生看那包裹,似乎脸色都固化了,有兴奋,有紧张,有恐惧,有幸灾乐祸。仿佛一致在暗示在怂恿在鼓励二愣子:打开,打开,打开。
包裹不重不轻,捧在手上,就像张婶捧着一簸箕的干枣。二愣子冲众学生傻笑,意思是你们都鼓励我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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