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孝和尚很平稳很沉着地走在一条街上,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正正声。手中的竹杖蜻蜓点水滑动,像是随风飘荡,活了一般。
云袖寺一共来了十一个和尚,除智诚和尚变成死秃驴外,牧羊湖坎儿岛水雾大阵毁了三根竹杖,还余下七根竹杖。智孝和尚的竹杖属于幸存者,于手中滑动,竹杖与智孝和尚心意相通;于风中飘荡,似乎要在风中开枝散叶。
老远,智孝和尚就清晰地听到攀仙楼一片喧哗。从街尾走过去,不过几十步,这几十步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极容易快速的,偏偏智孝和尚走得很慢。
走路尚且怕踩蚁,敬佛必须具畏心。所以智孝和尚要在这个漫步的过程中品味佛心的快乐。
“孔老财,老子最后说一次,开还是不开?”粗壮汉子确实粗壮如牛,一头大牯牛,和牛八甚是相似,却比牛八更横。
此人乃是枣子坡赫赫有名的泼皮家族掌门人牛大,俗称牛十一大。
“牛十一…大,说了不能进,真不能进呀。”护门的伙计哭丧着脸,焦急万分地劝阻。
“孔老财,别说我牛十一大不给你攀仙楼面子,有人看见牛八吃了穿洞风毒酒,毒死在攀仙楼里。”牛十一大的声音都变了,几乎是吼叫着。
“再不开,老子砸…孔老财,你就行行好,就算牛八死了,也要让老子送一程呀…”
牛十一大是真横,可枣子坡孔老财那是什么人,拿银子可以砸死人的主。
吱~
攀仙楼的大门缓缓向内拉开,孔老财就像一尊门神立在门框内。
孔老财脸色铁青,如冰如霜。他看着街上围拢的街坊邻居,心头无比的凄苦,嗓子似被石头卡住。
“各位街坊邻居,父老乡亲,请放心,有解神医在,没有解不了的毒。”孔老财的舌头发干发胀,想吞口口水,可干燥得不得了。
“有解百病在那就好。”有人松了口气。
“好个屁,要是解百病真能解毒,还用等这么久?”
“孔老财,你给句实话,牛八到底是死是活?”牛十一大瞪大铜铃大牛眼。
孔老财神色黯然,悲戚道:“中毒太深…”
“牛八…”牛十一大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一头撞进攀仙楼。
孔老财也不阻拦,任由他冲进去。其它人见牛十一大进入,也往里冲。
孔老财伸出双手一拦,沉声说道:“解神医正在想办法,如果你们不想解神医救人,那就从我身上踏过。”
枣子坡一条街上,刘老太爷是大善人,孔老财是大财主,白老夫子是大学者,三人有些各自不同的威望,有些各自的震慑力。没有人敢真的从孔老财身上踏过去,即便里面死了自家的亲人。
没有敢进入不等于不敢哭。于是,也不知谁带的头,攀仙楼外,一条街上,哭声大作,凄惨不绝。
“邪祟作乱,天怒人怨。我佛慈悲,斩妖除魔!”一声佛喧,智孝和尚像一枚佛印印在青石板上。
“云袖寺的和尚,当初就是他们救了刘府丫鬟,灭了棺材老鬼,杀了田地五彩铁头蛇,除了上身庄寡妇的色鬼。”
“和尚还是有些佛法的,若是和尚真的解了攀仙楼的毒,我就去云袖寺烧一炷香。”这人狠狠地说。
“要说大京帝国是不尊佛门的,可是如果和尚确实有法力,敬一炷香也无所谓。”
这些对话落进智孝和尚的耳朵,智孝和尚心里冷笑,早是胸有成竹的结果,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香火不旺,寺庙不兴。三年来,虽然云袖寺和尚做了好多事情,可就是香火不旺。究其原因,是人们固有的观念根深蒂固,很难改变。
帝国子民,信奉的是王道,是修行,是飞仙,眼里哪里装得下佛门外道?
但今天不同,攀仙楼中毒事件像发酵一般,正如一个发酵的面团粘稠着枣子坡,生死攸关一瞬,如果仙道不能化解,求助佛门又何妨?
这不是病急乱投医,这是无可奈何时的一点期冀。
“孔施主,攀仙楼内有邪祟作怪,请让一步,容小僧捉妖。”智孝和尚非常有礼貌地合十。
“是铁头陀蛇毒,不是邪祟。”孔老财不同意智孝和尚的说法。
“未必是蛇毒。”智孝和尚微笑,“十多条人命,不是一句蛇毒就可以解释的。孔施主,如果你阻止小僧救人,怕是人命不保!”
这句话有相当的轰炸力,应和的响声顿起:“孔老财,既然解百病解不了蛇毒,不妨让和尚试试。”
“各位乡邻,小僧智孝。”智孝和尚合十四方,人的名,树的影,智孝和尚注重名声。
“孔老财,智孝大师有克妖祛邪之法,不如就让智孝大师进楼降妖。”有人义愤填膺,大声疾呼。
“诸位乡邻,情相信解神医一定能解除蛇毒…”
孔老财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就像中毒一样。
有人讥讽道:“孔老财,又不是你中毒,你当然可以高枕无忧高谈阔论。”
孔老财神色暗淡,一言不发。
人群中谩骂之声渐起,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孔老财只是沉默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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