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空的,什么都没有。”铁老大平静地说,他的眼睛并不好看,可是那对眸子却异常明亮,似乎能够照亮这幽暗昏黑的棺材铺子。
“...没有...空的...”成掌柜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就像被风抽打的柳条。
“屋里太暗,放点阳光进来。”铁老大说这话,那紧闭的棺材铺子大门就仿佛被阳光打开了,接着一缕明丽的阳光打了进来。
成掌柜条件反射地举起手掌,遮住眼睛,遮住脸。接着他的颤抖的手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然后他的脸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很多时候,人的念想都是被自己禁锢的,所以那颗心才会恐惧害怕。铁老大只不过帮助成掌柜打开了那道心门,让阳光照射进来。
“上好的棺材,如果不晒晒太阳也会发霉的。成掌柜,我帮你抬出去。”铁老大招呼着,他已经抬起棺材的一边。
不晒太阳棺材会发霉,不晒太阳心也会发霉。很多人都能够想到,只是铁老大会付之于行动。
“晒太阳...”成掌柜机械地重复着,但是他已经试着去抬起棺材的另一边。
两人合力,过程虽漫长,但棺材一点点移出了棺材铺子。一条街上,更多的是不可思议的眼神,而不久,随着棺材的移动,那些眼神就变成了鼓励的精光。
“加油!”一个眼神在无声地呐喊。
“加油!”无数个眼神在雪中送炭火上浇油。
枣子坡在经历一场劫难后太需要修复了,而这个修复又不能在漫长的等待中消耗宝贵的时间。人们太需要一个促动了,也太需要一场并不轰轰烈烈的激情宣泄。于是,这口棺材恰到时机地出现了。
“加油!”不知谁先开口了,加油的鼓励声就泛滥如一条光河,波光粼粼。
当棺材被成功地抬出铺子晒在阳光下时,成掌柜突然静止了,固化了。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加油声,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成掌柜。
“谢谢你!”成掌柜满脸都是泪水,他醒了。
被和尚蒙蔽心智的成掌柜更多的是内疚、自责和无法发泄的愤怒,既有对刘老太爷的愧疚,更有对父亲的深深自责。他也是怒急攻心,一口气没有转过来,就此成疯。
人们都知道他是无辜的,也是可怜的,可是爱莫能助,无人能解。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铁老大用的是最笨拙最古朴最简单的方式。棺材是空棺材,并无成掌柜心中的执念,以釜底抽薪循序渐进的方式令成掌柜阴霾一扫而空,神智恢复。
皆大欢喜。一条街拍起热烈的掌声,枣子坡就像一面大鼓,发出欢快的声响。
离开棺材铺子,铁老大去了裁缝店。
“铁老大还是头一回来本店吧。”闻裁缝抬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剪刀却没有停。
往日的衣服都是张婶做好了,知味学堂的校服则是大学姐白玉葭负责操办,所以铁老大真没来过裁缝店。
“看好了什么布料,做什么款式,你自己挑。不过,那块枣红的挺合适。”闻裁缝很忙,很忙时就没有放下手里的活。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衣服?”铁老大惊愕地问。
“这满大街的谁不知道啊!”闻裁缝裁剪完最后一剪刀,就放下手里的活,他走到柜台前,拿出那刀枣红布料,手指在上面滑过,布料很丝滑,并不见指甲滑过留下的褶皱。
“看看,多漂亮的布料。东家进货,从来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闻裁缝指的东家自然是孔老财,这裁缝店也是孔上府的产业。
“都知道了什么?”铁老大坚持问道,他确实有些犯晕。
“家长啊!枣子坡一条街都知道,牛八娶媳妇,你是家长,要坐头席的。”闻裁缝已经那些软尺开始丈量铁老大的身高、肩宽、腰围了。他一面量,一面喊着数据,小伙计那边就记了下来。
“听说牛十一大要请枣子坡所有人喝喜酒,所以这段日子来做新衣服的人也多了。”闻裁缝乐呵呵地说。
“啊~”铁老大着实有些吃惊,牛十一大搞那么大的排场,有那个实力吗?
“牛十一大这次牛皮可吹大了...”小伙计一旁讥讽道。谁都知道,牛家乃是枣子坡第一破落户,连棺材本都没有,拿什么办酒席。
“你懂什么?这次可不同,听说刘府送了一大笔嫁妆,刘大员外也是要坐头席的。”
闻裁缝已经量好尺寸,抱着那卷枣红大布走向台子:“你是代表婆家坐头席,刘大员外是代表娘家坐头席,这场大婚,倒像是枣子坡一家亲。”
“东家也不含糊,出了场地还出了加工费。”闻裁缝很健谈,“就是可惜了那头牛,牛家唯一的一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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