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到夏,枣子坡第一次燃放快乐的鞭炮。
也不知是哪家第一个放响,就像一场热浪掀起,四下里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升腾的烟雾,将枣子坡变成一座激情澎湃的战鼓。
铁老大坐在云袖阁三楼阁楼里,从这里望去,南边的青山高耸入云,北边的牧羊湖连接天边,中间是人烟稠密活色生香的枣子坡。
今天天色清朗,水天一色,山与水与天涂上了一层清明的蓝绿色。
枣子坡上的枣儿渐渐成熟,饱满的枣儿很是招摇,腆着肚子,骄傲地卖弄风骚。这一季的枣儿该是丰收在望。
铁老大收回流连的目光,坎儿岛一战,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到向买臣是如何被杀死的,连他自己都诧异于那尾小鱼怎么就化作了幽蓝剑光。
事后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向买臣死了”。
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好奇追问,所有人一齐点头,不见喜悦,却有悲伤,他们只是信任,铁老大说出的话就一定是真的。
只是死了太多的人,白老夫子被向买臣逼得自爆了,牛十一大被向买臣杀了,其它人都是重伤。
所以大家只是默默地点头,默默地升起无限的敬畏,从此,铁老大是他们心目中的依靠和力量。
一个普通人杀死一个破玄境高手,如果这件事传出去,怕是整个大京帝国都要震惊。
甚至无数的修行者都会对修行产生质疑,这绝对是颠覆性的认知。
所以大家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若是有人问起那个破玄境高手,孔老财会说“兴许去牧羊湖游泳去了”,入云龙一定会说“我亲眼看到他被一道仙气带走了,飞仙了,真的”,解百病却叹口气,摇摇头,似乎是说那人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所有人在解百病的医治下,身体大为好转,除了小强盗小稻,大家都回到了枣子坡。
京兆衙门那些捕快等了好几天没等到向买臣,就满怀狐疑地悻悻而去。
向买臣能破坎儿岛护岛大阵,不等于这些人也能进入。在他们眼里,依然是茫茫一片水域,依然水雾缭绕。
等捕快们回到云袖阁,迎接他们的是枣子坡人的愤怒。
主事的钱清早就跑了,神仙乐已经成了万恶之源,捕快们也成了臭名昭著的声讨对象。宛如过街老鼠,捕快们夹着尾巴,当日就逃离了枣子坡。
枣子坡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安详,这难道不值得放鞭炮庆贺?
带着笑意,转回目光,铁老大看着掌心的一方印章,印章不过拇指粗长,而篆文之叠重岚叠嶂,线条之多纷繁复杂,单凭肉眼,竟然无法清晰辨明。
看着看着,铁老大仿佛入迷,仿佛心魂失守,仿佛进入到一个庞大空阔的巨大宫殿,这宫殿云气缭绕,廊柱入霄,似乎霸占着天地,宛如天地就是一宫殿。
看不到宫殿的尽头,只有一盏盏廊柱壁灯指引着路径,铁老大似乎走在宫殿里。
他很好奇,顺着那些廊道穿来穿去,但所看的几乎都是一样的布局。
这是一座极尽繁杂的迷宫。
怎么走?往哪里走?为什么会进入这样的迷宫?这些问题缠绕着他。
铁老大的猪肚眼里充满了无尽的迷惘。
走不出去了,无论他怎么走,怎么改变方向,怎么顺时针逆时针,他似乎只是在原地打着转。
“那枚印章…九叠篆么?”
铁老大猜测着,努力地回忆那印章的笔画线条。
脑海里似乎有一丝清明的线路,但还是模糊。他就努力地回忆,慢慢地循着那点模糊的线路行走。
宫殿并不昏暗,相反,还很明亮。壁灯也很亮,奇异的是,灯光映照下,居然没有影子。
这个发现让他霍然一惊:不错,这座迷宫不止是一层平面,而是一座奇特的多层空间。
铁老大很受伤,同时也很兴奋。
他无端地被卷入这座迷宫,所以委屈。但这里同样是某个奇妙的阵法,又激发了他探索的欲望。
“不会那么简单,夫子郑重交给我的这枚印章,会有什么惊喜呢?”
铁老大满脑子都是对未知的好奇,他真是个孩子,还不知道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他的眼际出现了一座石塔,也就一瞬,石塔大亮,无数锐利的光芒如利剑刺进他的脑海。
痛,剧烈的痛,连识海里那两颗沉寂的黑白棋子都猛地一颤。
铁老大大叫一声,头疼欲裂,待他稍稍缓和,慢慢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依然坐在云袖阁三楼阁楼里,手掌中也依然托着那枚印章。
“九叠篆…石塔…”铁老大轻轻呢喃,他的猪肚眼又渐渐迷惑起来。
打了个寒战,他不敢再盯着那印章,将印章收进腰带中。
“你没事吧?”白玉葭关切地问,神态却显得有些扭捏。
“没…事。大学姐,有事?”铁老大平静下来。
“嗯,那个秋闱,能不能让刘静定和我们一起同行?”
白玉葭说完这句话,脸红的像枣子坡向阳的红枣。
“啊…”
铁老大莫名地看着白玉葭,他有些恍惚,又有些茫然,却似懂非懂地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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