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葭没敢用眼睛看铁老大,只是透过窗台看对面。
铁老大拍拍手,站了起来,因为此刻他也看见对面知味学堂开始热闹起来。
“大学姐,他们等着你啦。”
招呼放鞭炮的是孔聚财,小胖子聚集了一帮知味学堂的学生,拥挤在大门口台阶上准备放鞭炮。
“这第一响当然由大学姐点燃,大学姐,给你火折子。”孔聚财欢欢喜喜地张罗着。
小胖子死里逃生,这会比谁都开心。
白玉葭被众学生拥簇向前,伸出火折子,点燃引线,于是噼里啪啦声中烟火弥漫,散发着炮仗的气息。
众学生甚是开心,有捂住耳朵的,有指指点点的,有说说笑笑的,气氛十分融洽活跃。
铁老大看着白玉葭,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白老夫子死前的那句嘱托。
白老夫子不是一个好老师,却是一个好先生。
这话本来是刘老太爷说的。
细细琢磨,可不是就那样。做学问,白老夫子疏于传道授业解惑;做人做气节,那可是一等一的先生。
“夫子,您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大学姐,若是有人胆敢伤害大学姐一根汗毛,我定要他十倍偿还。”
当然,从坎儿岛返回的人一个个讳莫如深,所以在枣子坡人心目中,白老夫子还活着,牛十一大也还活着。
他的目光从知味学堂众学生脸上扫过去,孔聚财、黄敬一、东李子…那些面孔既真切也诚实,他们不会给大学姐带去伤害。
刘静定。
是的,学生中少了刘静定那张故作矜持沉稳而善于掩饰的冷面孔。
刘府刘老太爷无端暴毙一直就是一个迷。
传言并不可信,以小四叔的智商,他又怎么杀得了刘老太爷。还有,当时场景,绣娘去了哪里?
这是最大的疑点。疑点不解,心有不安。
当初黑屋子里的谈话,铁老大见过绣娘。
绣娘本来一直隐在床头暗处,她就像刘老太爷的影子,又似刘老太爷的灵魂。
那时铁老大就对绣娘有一种奇特的感觉,那不是一个平庸孱弱的老丫鬟。
要杀死刘老太爷,就得先杀死绣娘。而以铁老大的感觉,没有人能轻易杀死绣娘,除非是修行者。
绣娘去了哪里?这才是刘府忤逆案的关键。
“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铁老大手指玩弄着那块牌子,青玉朝笏牌,那是刘府聘请塾师的信物,也是刘府家传的祖训。
当日刘老太爷说的那句话“天地君亲师,尊师如尊亲,亲不在则师为尊,这是信物”,其实是赋予了铁老大极大的权利,凭此信物,可在刘府为尊。
铁老大和刘老太爷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还有些不快,当然,这些不快主要是建立在刘府扮演的极不光彩的角色基础上。
本质上,刘老太爷还是一个枣子坡的维护者,单凭这一点,铁老大就可以不计前嫌,要追查个中缘由。
更为重要的是,小四爷是他铁老大的学生。
刘本初为了救他,弹弓连发三石, .nshu.cm被向买臣箭气所杀。
这笔账怎么都要算。
除了已经被杀的向买臣,铁老大分明记得,当日刘静定正站在刘府大门口,任由小四爷冲到街上,目的是扰乱铁老大逃跑的计划。
“刘静定,你这是多恨我,可你也间接害死了你的小四叔。”
铁老大现在有时间思考,他将当日逃跑路线及情景前前后后细细思量,很多细节就浮现出来。
“那个隐藏的修行者应该是秤砣客栈秤掌柜或砣伙计中的一个,至少从事实看,秤砣客栈是友非敌。”
“敌人?京兆衙门无非是想获得白老夫子的印章,可为什么生出那么多事端,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铁老大的眼瞳里闪出一道厉光,像是要撕裂对手的野兽。
“还有那个权相…”
铁老大的眸子很深,很冷。
枣子坡是他的家,那么多人为了保护枣子坡一个个死去,他们平凡而普通,他们却视死如归,义无反顾。
“高高在上就可以草菅人命吗?”
铁老大愤怒地握紧拳头,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到知味学堂大门口,学生们还在欢庆;
他的目光看到一条街,一条街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还祥和;
他将目光俯视枣子坡,整个枣子坡都是那么欢乐而平和;
当他的目光最后投到后山连绵起伏的青峰绿嶂,他更深刻地感受到,这才是枣子坡真实的生活。
“没有人能够伤害枣子坡,过去不能,现在更不能!”铁老大露出了淡淡而冷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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