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摸被郡府的捕头请来捕猫,且对象明确,黑色野猫。
杨一摸原名叫杨义,是北城有名的破落户,平日里专干偷鸡摸狗的事,犯不了大法,就定不了罪,衙门捕快拿他没辙,街坊邻居见他就赶紧关门。有那娘亲的还一巴掌打在不听话的小子的后脑勺:“你不听话,叫你被人摸走。”还拿眼角偷瞟杨一摸。
摸走的意思是偷是拐,市井俚语,万江以南都这么用。
“嘿,王家大婶,你说谁呢?”杨一摸很憋屈地吊着小贼眼。
“说谁是谁。”王家大婶没好气地拉着小子一路小跑了。昨夜她家丢了一只鸡,那可是能生蛋的芦花老母鸡,找了北城两个遍也没找到,约莫着是被人摸走炖了一窝老鸡汤。想着就是心疼,能下蛋的老母鸡呀。
“嘿,啥事都能赖上老子。”杨义很是不忿,他已经有三天没去摸了,至于芦花老鸡汤,更是没影子的事。
但人的名声是很容易和过去联系在一起,只要做过某一件不光彩的事,就会被打上深刻的烙印。摸就是属于不光彩的范畴,大凡有一点家底的人家,必定是会教育孩子:敢去摸,打断你的手指。
杨义肯定不属于有家底的类别,从小就死了爹娘,又没个亲戚照顾,等他长到十岁,拉扯他的老外婆也死了,这种情况下不摸就只能等死。
所以杨义就有了个绰号,叫做杨一摸。起初杨义不高兴,还叉着腰发出豪言,谁敢这么叫他,当天叫他家少只鸡。
后来架不住人多,一来二去就叫开叫熟了,杨义也没觉得是特别的侮辱,况且那绰号还很有一点江湖的味道,杨义也就不情不愿又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但杨一摸有一丁点的好,偷鸡摸狗是老本行,却绝不上升到坑蒙拐骗的境界,用他自己的话,那叫盗亦有道,怎么也不能亏欠爹娘取的名字。
另有一点自己定的行规,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杨一摸基本不摸北城。所以行径虽有不端,好歹给自己挣了点义名。
今天王家大婶这般指桑骂愧着实让杨一摸不快,不快归不快,规矩归规矩,杨一摸可没真想去摸王家的芦花老母鸡。
公差请杨一摸捕猫,开始杨一摸用眼角瞅,公差被他看毛了,假意抽锁链,还恐吓:“你上两天摸了西城胭脂斋的一盒上好胭脂,拿醉春楼换桃红姑娘一锭碎银,顺手牵走了老鸨的一件软丝披肩,卖给福来顺的老板娘……”
“行,老子干不就得了?说那么多废话。”不等公差的顺口溜说完,杨一摸爽快点头。
公差郑重地点头,并没有因为恐吓威胁成功就沾沾自喜。
自府衙下令捉拿黑猫,山江郡这些捕快们就像发疯似的全城捉拿黑猫,可是到底是哪一只黑猫,捕快们全然懵逼,而且有几个还被黑猫挠破了手背。
差役们只会拿人,捉黑猫可不是他们的强项,于是很自然地想到了杨一摸。差役们知道,再抓不到那只黑猫,就别想舒舒服服地呆在衙门里。
从卯时到晌午,杨一摸的网兜里挤着十七只黑猫。
杨一摸不愧是偷鸡摸猫的高手,他已围着无二寺转了三圈,那些野猫见了他像见到猫王,远的赶紧藏起来,近的瑟瑟发抖。
“呜呜,小可怜,乖乖,去玩吧。”杨一摸无限柔情的摸着小花猫的头。
喵呜。
小花猫发一声亲昵的叫,好似大赦,一溜烟窜得无影无踪。
“所有黑猫听好了,有犯错的赶紧投案自首,若是隐藏给老子抓到,哼,开膛破肚,抽筋剥皮!”
杨一摸名头不是唬人的,何况是唬猫。但他发出狠话,等了半柱香功夫,见再也没有黑猫主动前来投案,就提着网兜往回走。
“你确定无二寺再无黑猫啦?”公差姓秦,叫秦勤。
“西城不敢确定,但无二寺周边三里地应该没啦。”要捕捉的是黑色野猫,家猫再多,不属于此次捕捉之列。
“跟我走。”秦勤打前走。
“去哪?”杨一摸很迟疑。
“剪指甲。”秦勤头也不回。
杨一摸没听明白,追问:“给谁剪指甲?”
“黑猫。”
剪指甲的结果很不理想,秦勤上报后得到的指令:继续抓黑猫。
“抓不到那只黑猫你不要回北城了。”秦勤的态度异常坚定。不止是杨一摸,就是他秦勤,抓不到黑猫,这公差的活也别干了。
杨一摸有一项特别的本事,他对所有的动物有一种天生的感触,而且在某种特定场合,他能听得懂鸡鸭猫狗的话。这也是他能立足偷鸡摸狗行当的最重要倚靠,且稳坐第一把交椅。
正因为如此自负,当秦勤丢下那句话,杨一摸就很憋屈郁闷,竟然有一只黑野猫敢违抗他的命令。
秦勤要他抓黑野猫,十七只都不是正牌在逃犯,那么肯定有一只漏网的,而那只漏网的且敢不前来投案的就是上面要抓的罪猫。
“该死的,等老子抓到你,必定要炖一窝龙虎斗。”
龙虎斗就是将猫和蛇放在一起炖汤,万江以南地区的一道名菜,但很少有酒楼做这道菜。
不止残忍,还很说不清的诡异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