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到初十八,相隔不长,日子一晃就到。
九月十八,辩会日。
大京帝国自立国以来,并不禁止各门学说,更别说打压各门各派。佛门也好,道门也好,只要不是挑事的,不危害帝国利益的,都可以在帝国有滋有味地生存发展,帝国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缸,对任何门派来者不拒。
门派多了,流派杂了,各说各的好,各说各的不是,于是辩会应运而生。
所谓辩会,就是双方约定,选一个日子,定一个公众集合的地点,地点可大可小,就各自的观点进行辩论。没有主持人,也不请裁判,至于辩论结果,由观众定输赢。
观众的水平有高有低,观众的认知有深有浅。辩会的目的不是某种意识形态是否对错的灌输,而是你能获得观众的认同,你就赢,否则是输。
韩祭酒和画眉僧的辩会,时间是韩祭酒选的,地点就该由画眉僧定。
出乎韩祭酒的意料,画眉僧没有将辩会放在无二寺,而是定在了忘情楼楼前广场。
忘情楼楼前广场很大,足足可以容得下上万人。
画眉僧的用意很明白也很张扬,当着上万山江郡人的面,要将韩祭酒辩得体无完肤。
“狂妄!”韩祭酒有些微怒。
这很不好,未辩之前动怒,已然输了一局。
九月初十八,重阳后秋光。
山江郡这一场大辩会早就传开了,一大早,有好事的主就相约去忘情楼一睹两位辩者的风采。
一位是大名鼎鼎的国子监祭酒,一位是宝界寺无二寺两寺住持画眉僧;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满腹经纶,一个知晓佛理禅宗道深佛度金身。这两人开辩会,当得上是风云际会高端论坛。
不到辰时,忘情楼下早就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忘情楼除了五层楼,其余四层楼都被人包了,此刻所有的窗户都推开,窗户里的人头微微探出。
别天恩先去了贡院,见韩祭酒还在生气,就宽慰道:“祭酒大人无须自动肝火,想那画眉大师也并无过人之处,祭酒大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应该无虞。”
“区区僧侣,何来肝火?老夫只是觉得他太过狂妄。”
韩祭酒哼了一声,鼻孔里喷出的气把三根胡须吹起老高。
“狂妄!哈哈,狂妄之人必有狂妄之处,祭酒大人,可要小心应对。”别天恩阴阳怪笑。
“别大人,你怎能长他人之势?”韩祭酒疑惑地望着别天恩。
别天恩轻轻冷笑:“这是辩会,一般话题,便是朝廷,也不会表态。”
韩祭酒听懂别天恩话中含义,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背后别天恩哈哈大笑:“本府祝祭酒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韩祭酒很生气,生气的原因很多,其中一项是贡院的小吏不给力。忘情楼广场最好的位置已经被画眉僧抢占了。
所谓最好的位置,就是临江的一端,地势稍高,视野也开阔。画眉僧盘膝于地,地上放了个蒲团,画眉僧就在蒲团上入定。他的人沐浴在秋日阳光中,暖暖的,加之江风徐徐,俨然是得道的高僧。
这一副派头先就加分。广场上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哄哄闹闹,多一半的谀词倒是送给画眉僧的。
韩祭酒要站在画眉僧的对面,就只能委屈站在下首。
这样一来,画眉僧的背景是浩荡的万江,而韩祭酒的背景却是俗不可耐的山江郡看热闹的人群。
未辩之前,情绪已输,气势又输。韩祭酒的心情非常糟糕。但他还有信心击败画眉僧,因为他是堂堂国子监祭酒。
“请!”画眉僧合十。
“请!”韩祭酒语气生硬。
辩会开始,全场寂静。这次辩会,乃是山江郡有史以来级别最好的一次,多少年来山江郡人没有见过如此高级别的辩会,怎能错过?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万江的潮头扑上了堤岸。
“何为佛?”韩祭酒眼光直视。
何为佛?不好答。画眉僧若是正面回答,就会被韩祭酒带人预先设计好的逼仄胡同。不回答,就是逃辩。逃辩意味着认输。
直截了当的一问,却是直捣要害。
人群微微躁动,旋即屏气凝神,等着画眉僧的回答。
画眉僧轻轻一笑,似秋风清爽,手指抬起,向上一指,云淡天空,忽地现出一朵云,云的轮廓形似一尊弥勒佛。人群随他手指看去,不禁一阵躁动,继而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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