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楼里,中年人走到了五层楼门前,门上一把铁链锁,铁链上积了些灰尘。灰尘之下的铁链暗纹浮现,人靠近时,那暗纹发出一阵波动。
别天恩在白玉葭闯进五层楼后重新加铁链封锁,且在铁链上加持符文,若有平常人或一般修行者,再也无法打开五层楼。而且那道符文杀机隐动,但有企图闯门者,必将面临凌空一击。
背剑男子跨前一步,伸手一拧,像扯稻草似的,锁开链松,铁链上符文似乎呜咽一丝,旋即消失。
背剑男子将门轻轻推开,躬身行礼:“主上请进!”
中年人迈着方步大喇喇走进五层楼。
空荡荡的五层楼视野很宽,视线并没有因暴雨而昏暗,反倒窗外的雨线反射出的亮光,将五层楼映照得明亮。
好似旧地重游,又宛如睹物思人,中年人的步履开始变得缓慢、轻微,似乎很怕吵醒了谁,惊扰了谁。
他的步子很沉稳,很厚实,他的方向正是壁上题诗处,然后他怔住了,立住了,明亮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恍惚或者是惊喜以及惊喜后的失落。
“山晴江远流,风眠花静开……”
中年人的眼神有些迷离,神情有些微怒。
“山晴江远流,风眠花静开…山晴江远流,风眠花静开……”
怒意渐渐淡去,憧憬似在慢慢燃起。
他在读诗,也在品情,更在品况味,诗在他口中,如香稻膏粱,如肴馔山珍,如醯醢腴肉;又似一卷西风,风映新月,月下有人行。
“‘山晴’,山有情呀,可惜山江犹在,却是相忘于江湖。唉,若能相逢,也只能静等花开。”
中年人轻轻叹息。
“知我者,必知我心也。好诗句!好境遇!”
头也不回,语气回复平静,淡淡问道:“知道谁写的?”
背后背剑男子和抱琴女子都默不作答。别天恩封了五层楼,无人能上楼,背剑男子和抱琴女子一直相随主上左右,并不察五层楼情况。
“嗯。”
见身后无人回答,中年人一声轻哼。声音不大,却挟着一股威严,犹如山一般压下。
“回主上,入秋以后,再无人上的五层楼。”背剑男子勉强回答。
“那是说入秋之前有人上过五层楼?”中年人的无可比拟的威压再次放出。
“是,今夏有山江郡枣子坡知味学堂女学生白玉葭误闯五层楼,据说白玉葭被山江郡匡家大少匡少旅玷污,白玉葭不堪忍受名节被毁,愤而坠楼。此事山江郡早已传开,别府主也作了弥补,之后便再无人上五层楼。”
抱琴女子声音真好听,徐而不急,舒缓有度,好像七弦琴弦上发出一般,柔和、温婉而清澈。
中年人背负双手,沉默不语。后背的手上还拿着那把纸扇,纸扇收拢,又缓缓展开两折。
“当真还是个烈女,可惜!本朝律法,凡有作奸犯科者,一律不得纵容。”
前一句有一丝叹息,w.uknshu后一句却严肃凛冽。
“回主上,前时山江郡大牢闹鬼,匡少旅活活被恶鬼吃噬,此事有多名人证,想来不会有差。”背剑男子呼出一口气,接着抱琴女子的话说下去。
背剑男子和抱琴女子是中年人的跟随,一路行来,凡事都提前做出打探和安排。
此次前来山江郡,几乎所有的事宜都做了相应的对策和周全的安排,唯独一事不察~五层楼居然另有题诗,且写在原诗之下。
又是一片沉默。
中年人后背的手轻轻地拍打着纸扇,良久,才道:“字写得不错。”
不管是欣赏还是反语,背剑男子和抱琴女子都暗自呼出一口浊气,方才被中年人的威严压得实在太狠,饶是他二人修为精深,也难免有心房被压,呼吸不畅之感。
中年人缓步走到临江窗边,推开窗门,凭栏远眺,一襟万江,浩浩汤汤,脉脉东流。远山隐隐,轻烟迢迢,江入万山,山峦成烟,确是一幅如画山江。
“江山万里,万年山江。”中年人慨而以慷。
目光从远眺收回,缓慢地浅淡地移动江心石塔上,刚刚下过雨,现在雨丝淅沥,便是远远看去,石塔也分外清明,塔壁被雨水冲刷,更加发白。
“万江南畔忘情楼,一步一楼莫忘情。忘情楼头忘情郎,情郎忘情泛舟游。诗是好诗,情何以堪!你呀你,为何要如此绝情。”
中年人低声沉吟,语气虽低沉,但中气十足,底子稳重,丝毫不被诗句情绪影响,他所说的“你”也不知指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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