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江郡东城外,杀声振天。百三十里外的漫天嘶吼像滚滚雷霆声振山川,惊天动地。
这注定是一场死亡的比赛。
东大营重甲军和矬子寇就在幕水之畔两箭里的平滩展开厮杀,双方共投入了十几万大军,没有谋略,不要战术,就是一次次像绞肉机一般的战场投放兵力。
以三万对十万,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不对等的悲壮战斗。
“大将军,这是第七批了,也快打没了。”副将麦子雄的马头差了唐大钺半个身位。
战场狭窄,容不了更多人,每次投放三千铁军,七批就是两万一千。
幕水不宽,水流不湍,又值秋季,水位下降,便于渡过。
幕水对岸,矬子寇黑压压如黑云压城,骤雨急来。
山江郡以东,沿万江东去,再无险关,幕水只能算是不算险关的东大门要塞。
守不住幕水,东大门就会暴露在矬子寇的攻击之下。因此东大营于此,没办法退,也不能退。
“擂鼓,再战!”唐大钺沉声下令。他是军人,他的职责就是战斗。
麦子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又有一种刚毅和勇决,第八批重甲军冲进河滩。
与其说那是战场,不如说那是地狱。从高地俯瞰,威武凶悍的帝国重甲军和凶残矮壮的矬子寇混乱绞杀,不要阵列,不要接应,完全就是肉搏:刀剑入肉,血水飞洒。
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到处都是滚动的头颅,到处都是砍出裂口翻卷刀刃的兵器。数万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偏偏这战场还不能清理,还不能撤销,矬子寇玩命似的要冲过幕水,东大营重甲军悍不畏死守卫幕水,幕水就成了血河,血水里漂浮着无数尸体,尸体几乎要塞满幕水河道。
除了最初的猝然冲击占了便宜,击毁矬子寇前锋营外,东大营就再没有占据上风,当然双方势不均力不敌,兵力悬殊,但东大营没有后退半步,胜负的关键就似乎只剩下最后一点:谁不怕死。
谁不怕死,谁就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取得战斗的最终胜利。
唐大钺知道,这已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这是一场战争,波及到整个帝国安危的战争。
他不知道此刻山江郡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种种迹象表明,山江郡一定有大事发生,而他,决不能放过矬子寇一兵一卒过去。因为他明白,矬子寇进城,将加速帝国的危机。
别天恩和他唐大钺是生死的弟兄,那道虎符是他们之间约定好的,见符如危。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虎符是真,但用虎符调兵是假。虎符一出,必有危难。
真的重甲铁骑已死,替代者传的也是假令。唐大钺假戏真做,假装北征,待斥候回报,这才杀过回马枪,痛斩矬子寇前锋营。
“将军,我去!”
战斗已持续了一整天,黄昏时,细雨在秋风中愈发的冰冷,斜斜的织着,像在画一幅抽象的朦胧的立体画。
就在这个画面里,麦子雄提着枪冲了下去。
枪是点钢枪,锃亮的枪头,黝黑的枪杆,配上麦子雄的重甲铁衣,在秋风秋雨中,说不出的雄壮和悲怆。
马似风,人如箭,枪挑一条龙,介天怒吼中,麦子雄一路纵横,枪头戳点砍劈,数十名矬子寇横飞斜倒,惨嚎不绝。
沿着幕水来回杀一趟,麦子雄已是全身血水淋漓。
嗷嗷嗷。
一名矬子寇头领暴跳如雷,摇动长刀,嚎叫冲向麦子雄。
“犯我帝国者,死!”
麦子雄仰天怒吼,那矬子寇头领微微发怔,冰冷如寒冰的铁枪已到,噗~枪尖入胸膛,麦子雄奋起一挑,矬子寇头领飞向空中,胸口一注血箭喷洒而下,再摔下,撞翻了五六个矬子寇。
麦子雄的肩胛镶嵌着长刀,刀入肉一寸,肉没刀身。麦子雄左手拔出长刀,刀刃上附带诸多碎骨,碎骨混着血肉,狰狞可怖。
“哈哈,东魆贼寇,谁敢前来受死!”麦子雄长啸破天,矬子寇无不肝胆俱裂,面如死灰。
“杀!”麦子雄再吼,然后再次驱马冲杀。
“帝国铁军,悍不畏死,好男儿!”唐大钺面如重枣,气似沉山。
无论麦子雄多么勇敢,多么强悍,这一次冲杀,注定回不来了。
南城外,八卦嘴,近黄昏,麦子秋忽然心口一痛,眉毛轻挑,眺望东方。
“好男儿!好兄弟!”
说完这句话,他才放下手中的利箭,箭簇已经划破他的手掌,有汩汩的黑血冒出。
箭簇上涂了毒。
麦子秋眉头又是一皱,自腰带里取出一颗化毒丹塞进嘴里,毒非剧毒,丹也非灵丹,勉强可以压制。
面前摆着一副沙盘,沙盘上八峰峥嵘,峰谷之间,各有小旗,旗帜红色。
“乾南坤北,天地定位。”麦子秋沉静如山。
他是南大营主将,即便心有所感,也要心静如水。
沙盘忽而变化,八峰齐动,似乎天地都在迁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