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江郡的秋夜很凉,上半夜还起了一阵大风,风把城中的凄惨和死人的味道吹散了许多,却也增加了许多肃杀之气。
铁心歌大概是子时走进郡府。现在是无主之城,人人自危,报时的老军头不知是死在混乱中还是藏匿起来,铁心歌是看着夜空判断时辰。
今夜很凉,但很晴朗。
“你终于来了。”元丰皇帝似乎从心底舒了口气。
他很想彰显皇帝的威严,可他心里却是不排斥少年的到来,甚至当铁心歌跨进郡府的大门时,他还有点隐隐欢喜。
这种情绪很不好,元丰皇帝告诫自己,于是他的语气显得平淡而且有些冷漠,他要保持皇帝的架子。
这很有点好笑,不过,铁心歌没笑。
“拜见圣上!”
铁心歌只说“拜见”而不是“叩拜”,他是承认眼前的人是当今皇帝,但不是任何人都必须要叩拜皇帝,尤其是眼前这个身份还不明的皇帝。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元丰皇帝眉头微挑,他不是一个看中繁文缛节的皇帝。
郡府中堂只有两个人,连北刈和南流都不在身边,元丰皇帝对铁心歌表示最大的信任。
“东魆岛确实大举进犯,矬子寇胆敢犯境,帝国定要他有来无回!”元丰皇帝有些恼怒。
“东城外和南城外都在激烈战斗,北城万江下游也发现敌讯。”
铁心歌静静地听着元丰皇帝说,他不急,要等着皇帝把脾气发完。
“山江危机重重,山江郡不可一日无主。”元丰皇帝说出他的担忧,也说出他的期待。
凝视着元丰皇帝盯着自己的眼睛,铁心歌还是沉默不语。
“你是帝国文宗传人,你有责任担当卫国之责!”
元丰皇帝不跟铁心歌墨迹,该说的全说了,剩下的是少年的态度、少年的表态。
“我现在需要见一个人。”铁心歌道。
铁心歌要见的人是滕舞。
即便没有滕冲临走前的那句话,铁心歌也要去解滕舞身上所中的猫毒。他有一种预感,滕舞有他需要的东西。
元丰皇帝没有阻止,事实上,就算是皇帝,在此时此刻也拿不出让铁心歌担当府主的凭据。
山江郡自大京帝国开国以来就带有附属国的性质,这很奇特。
朝廷将山江郡封赐他人,比如别天恩,某种程度上,别天恩具有诸侯的属性。因为别天恩是帝国的驸马,故而这么多年来,山江郡一直是帝国忠实的臣民。
府主别天恩是朝廷任命的,是皇帝圣旨亲封的,没有大景城朝廷的圣旨,谁也无法取代。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你来啦。”唐瞭的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
唐瞭一直守着滕舞,他顾不得身上严重的刀伤,刀口处已经结痂,血水也早已凝结。
“我来看看。”铁心歌说得轻描淡写,事实上,猫毒在铁心歌这里已经不是问题。
唐瞭轻轻掀开锦被一角,滕舞的手就露出来。滕舞的手很好看,女儿家的纤纤小手,若不是去舞枪弄棒,一定是女工的好手。
滕舞的手背有三道爪痕,爪痕不浅,发黑的地方开始腐烂,发出恶臭。唐瞭看着那手,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无妨。”
铁心歌说道,他也不避唐瞭,手指轻轻触碰滕舞手背,唐瞭就看到奇异的一幕:一条细细的黑线像游动的蚯蚓一般自滕舞的手背爪痕爬上铁心歌的手指,顺着手指而上,钻进衣袖。
“当心!”唐瞭吃惊,忍不住喊道。
“无妨。”仍是淡淡的回答。
猫毒进入砚台中,化作一点乌黑泥浆,怎么看都很恶心,铁心歌眉头稍稍皱起。
“怎么啦?”唐瞭还是担心。
“那脏物,很恶心。”铁心歌忽地展颜一笑,少年心性,没有那么多城府,想说就说,率性而为。
也就片刻,猫毒尽去,滕舞微微呻吟一声,好看的眼睛豁然睁开。
“滕舞,你终于醒啦。”唐瞭欢喜地喊。
“你,你是小乞丐……”滕舞没有回答唐瞭,眼睛却盯着铁心歌,她认出了眼前这双猪肚眼正是当日南城外宝界寺官道上杀豹的少年。
铁心歌微微点头。
滕舞从床上跳下来,手拽着玉佩,声音有些发抖:“府主真的出事了?”
唐瞭满脸的怜惜,将这两天山江郡发生的变故择紧要处说了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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