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就是现在,新府主去而复回,还带着一个陌生的肮脏男人,还放手让这肮脏泼皮胡作非为。
杨一摸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人,他径直扑向床帷,老府主和夫人的床笫是三重床,皆用帷幔遮住,挂起帷幔才能看见大致。床上的锦衾叠的整整齐齐,枕头也换成新的。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但是,杨一摸独特的敏锐在他扑向床第时改变了方向,他像一只凶猛的鬣狗扑入床榻下,下一刻,他的手中抓着一双僧鞋,灰黑色布制僧鞋。
藤舞的神态变了,夫人的神态也变了,变的如死灰一般。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她的身子急骤晃动,她的眼睛里闪着愤怒、羞愧和迷惘的绝望。
杨一摸瞪大眼睛,怒吼道:“畜生,看你往哪里逃?”
他很生气,又很愤怒,双手探出,左手拽住鞋头,右手死掐鞋跟,就似抓住一只黑猫。
滕舞看呆了。她忘记去搀扶夫人。
杨一摸一动不动,脸色还保持着那份愤怒,他气坏了,简直气坏了,因为那只残留着黑猫的气息,并不是黑猫。
“我带你去抓黑猫。”黑猫已死,但铁心歌见过杨一摸抓黑猫时的疯狂。他拉着杨一摸,杨一摸茫然地跟着他。
不过是一个疯子,到处去抓黑猫,结果在夫人的寝室里找到一双僧鞋。郡府不能让这个淫荡邪恶的消息外泄,这不仅涉及老府主的名誉,也关乎大景城皇家的尊严。
元丰皇帝只是冷哼一声。
出了郡府,铁心歌和杨一摸就分开了,就像是小府主将那疯子赶出了郡府。
杀手其实是跟着杨一摸的,杨一摸手里还死死抓着那双万恶的僧鞋。就在杀手即将动手之际,一支游击小分队突然出现,他们的人流淹没了杨一摸。
杨一摸再现身时,已经站在贡院的偏僻小厢房里。他的脸上还是充满着愤怒,愤怒中突然涌进一种震惊。
铁心歌就站在杨一摸的侧面,将杨一摸的表情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无疑,杨一摸看见了别天恩,只不过他看到的是一个睁着眼睛没有皮的人,额头上还张扬的贴着一张充满邪恶气息的黄纸。
那人的血肉已经结痂,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心脏一起一伏,肺叶一合一收,那些模糊的血肉就微微隆起陷下,像蠕动的肉虫。
杨一摸感到无比的恶心,他很反胃,很想吐,于是震惊之后是更加的愤怒,这种愤怒因羞辱而来,于是怒火不可抑制的爆发。
他的手指探进墨玉头枕中,就像指甲掐进黑猫的皮肉里,他要掐死里面那个带给他愤怒的肉虫。
然后杨一摸大叫一声,像被烙铁烫伤,他猛然缩回手,脸上现出惊骇无比而又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极速倒退,后脚跟碰到门槛,身子一个趔趄,摔出门外。
铁心歌没有阻挡杨一摸,他只是死死盯着墨玉头枕,他似乎看见墨玉头枕中也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一双没有眼皮的眼睛。
铁心歌没有说什么,他还不能确定,这需要那墨玉头枕里面双眼睛去亲自证明。他很有耐心,等待了很久。可是他没有等到他想获得的证明。
山丘叟,白衣姑和蓝月也都怅然若失。僧鞋掉在地上,蓝月的脸越发蓝了。
同个时候,郡府寝室里,夫人忽然推开呆立的滕舞,哼着走调的《钗头凤》,一把抓起尖锐的银簪,将银簪刺进心房,泪水簌簌地淌。
“莺儿、啼,燕儿舞…满陂芳菲蝶儿忙、忙…东风过,秋、秋意溺…一帘…黄昏,半、山烟池。痴痴痴……”
藤舞从明净的镜子中看到骇人的画面,她一时惊呆,不知所措。
铁心歌悄悄退出厢房,见杨一摸痴痴呆呆, w.knshu仿佛魂魄被吃了一般,浑浑噩噩。
“我知道,你是来抓猫的,一只黑猫。”
联想到无二寺中杨一摸手中拽的那一撮黑猫黑毛,铁心歌的猜测完全正确。
“你知道我在抓一只黑猫?”杨一摸眼光散乱,“黑猫,黑猫……”
“那只黑猫已经死了。”铁心歌郑重道,口气很坚定。
“死了?不是被我杀死的,那是谁杀了黑猫?”杨一摸的眼开始有了反应,能对视铁心歌,还散发出凶恶的光芒。
“是我!”铁心歌不容置辩地回答。
“我好像也杀过一次,猫有九条命,你杀了几条?”
杨一摸忽然从发昏中镇定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铁心歌,好像把铁心歌当成了那只万恶不赦的黑猫。
“四次?五次?六七次吧。”铁心歌懒得去数,反正黑猫已经死翘翘。
杨一摸忽然抱拳作揖:“多谢!”看起来杨一摸挺正常。
“黑猫进过墨玉头枕,你方才也进去过。”铁心歌问道,眼光逼视杨一摸吗,“我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里面有……肉虫……”杨一摸忽然双手乱摆,神智一下子又混乱不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哼,那只邪恶的黑猫,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猛然一跳,像一只捕捉野猫的鬣狗,灵敏地从后院穿进后面的侧门,跑出贡院。
“肉虫……”
铁心歌默默思索,他觉得自己的判断越来越接近真相了,但他还是想亲手破开墨玉头枕,面对面看看那个人,那个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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