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和桂云是蛙寺的常客。郑环是第一次来,感觉寺里处处新鲜。进了山门,有一七层佛塔,佛塔后面是天王殿,过了天王殿,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前面分别有钟鼓楼,后面是法堂。法堂内钟磬齐鸣,佛音缭绕。法堂后面是藏经阁。大殿两厢是僧众起居之地,门上写有“香客勿进”的字样。整个寺院是森严有序,威仪惊人。寺里苍松翠柏连绵不绝,树木虽不大,然景致可观。一行人进过香,还了愿,原路返回。智光只送到山门以里,不再外送。
前书曾叙,郑环上过洋学,洋学堂里教授科学,不信鬼神。加之郑集附近也无寺院,所以长期以来郑环与佛无缘。前些时日,大太太进香也曾相邀,可毕竟新媳妇脸皮薄,不愿抛头露面,故未前来。今日目濡,心性震动,也诚意起来。回府以后,日日在瓷观音前烧香礼拜,此是后话。
且说大太太刚回到府中,被告知说老爷客厅有请。来至客厅,见老爷一脸凄苦呆坐在那里,就问何事。只见老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声“忠儿没了”就大哭起来。大太太闻听头顶犹如挨一雷击,凑前凄声问道:“如何得的信儿?”说是景忠的一个随从传来的话。老爷话音刚落,她就“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掉下来,躺在地上。
老爷一看急了,抱起来大喊:“忠他娘,忠他娘,你醒醒……”此事早惊动一家老小,一家人大呼小叫地喊起来。“娘,娘,你醒醒啊……”“奶奶,快醒过来吧……”众人喊了半天,大太太终于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桂云在身旁,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大呼道:“还我儿命来,你这个狐狸精!”桂云惊慌失措,脱口道:“娘,是我啊,你迷了吧?”
“我没迷!是你兄弟被拉了丁,非要我儿去顶替,要不然咋会有今天?哼!”
桂云听说老爷客厅有请,就来至客厅外偷听。听说景忠遭难,也在悲痛之中,闻听大太太昏死过去,赶紧过来抢救。未料大太太醒来把罪过一股脑推到自己身上,因而含泪辩解道:“不是老二大过年的把他打走,他咋会如此?再者说替我弟当兵也是他自愿的。”
大太太红着眼睛说:“你不要胡乱攀扯,我就找你算账!你爹、你,你们一家子都是混账,把我的好忠儿给葬送了,啊……”大太太哭天抢地,一家人都大放悲声。自古道:父母为高,夫妻为厚。桂云失去丈夫,已是支柱崩塌,今又遭婆婆埋怨,满身是嘴也说不清,遂起轻生念头。于是悄悄退至自己房间,三尺白绫,了却性命。及至发现,身子已经凉了。老爷一看着了慌,因景忠为民众违抗军令被暗暗处决,此事是景忠警卫担着很大干系私自传信,万一外泄,岂是儿戏?思来想去,只有找戴有恒商议对策。
自从徐州失陷以后,戴有恒几乎没有离开过黑白桥。他带着五六个人,住在春和客栈,筹办粮草,采买军需。他听了老爷的陈述以后,神情凝重地说:“这事干系重大。现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也只能先处理我们自己的事情。你回去安排一家老小不要将此事对外声张,密不发丧,静观其变。”老爷不安地问道:“那黄河决口,咱这里要紧不?”戴有恒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地图,端详了半天说道:“料可无虞。你看他们之所以选择花园口决堤,是想让黄河水沿贾鲁河假道颖河入淮,黑白桥在颖河以南,所以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也得防着黄河水顺着清风河倒灌,导致细小支流局部决堤。你可告诉寨中人,今年水大,须加强堤防,提调些青壮加固一下护庄堤,这样可确保万一。我算了一下,即使现在河口已经扒开,河水要到这里也得半个月时间,还来得及。”老爷谢过戴有恒,依计而行,回去密令家人不得声张,并将桂云遗体秘密寄放在地道中,然后着人加紧修复护庄堤。没几天,寨中来了两个军人,送来《嘉奖令》和抚恤金五千法币。《嘉奖令》上书:“党景忠,男,年二十五岁,河南省颖水县人,XX军第二团团副,在抢堵黄河决口中,不幸以身殉职……”收到嘉奖令和抚恤金后,老爷才命人将桂云的遗体从地道中移出来,准备殓葬,同时通传蓝家人奔丧。
桂云她爹蓝世宽是三辈单传,到他这一代,生下桂云和儿子蓝桂勤后,老婆一病呜呼。家中只有十来亩地,小家薄业,世道艰难,老婆死后,世宽无力再娶,只盼着儿女快快长大。喜的是桂云聪明伶俐,且姿色出众,十四岁被党家大少爷看上,十六岁迎娶进门,又生一大胖小子。党家业大,桂云常帮持娘家过活,世宽日子才算有了滋味。三年前,小儿子桂勤被拉丁,世宽就找党家想办法。日本侵占东北,景忠尚在少年,那时他就立下宏志,将来长大投军,收复河山。这次听岳父说小舅子被拉丁,心下打定主意,到了军中把桂勤替换下来。由于景忠有远大志向,且能文能武,机警聪明,办事周到,到军中很快提升至团副。世宽不仅保住了儿子,且又有了一个当军官的女婿,逢人便夸。未料祸从天降,景忠殉国、桂云轻生,女儿女婿双双命赴黄泉,怎不叫人心酸。世宽得报,立马和儿子桂勤备下三牲之礼,一路号丧而来。
看到灵柩,不免先哭上一场。见了洪范,更加伤心。想来唯一的指望就是外甥,不免多处些时间。哪知洪范虽然年幼,却也记些事情。他和姥爷讲,娘死了好多天,好想娘云云。世宽心下生疑,就找常侍候桂云的绒花问个根底。绒花经常受到大太太呵斥,和桂云相处较好。桂云稀里糊涂地死了,多日不发丧,一家人该干啥干啥,绒花有些为桂云鸣不平。今日见问,她就把来龙去脉给世宽吐露干净。世宽一听,肺都气炸了。心想你党家也太欺负我蓝家无人了,一个大活人没了,你们装神弄鬼地就想草草了事。于是就大吵大闹,不让发丧,并一纸诉状将党家老爷、大太太告上县衙。
到了法庭,世宽一口咬定是党家老爷、大太太逼死了桂云,誓要偿命。老爷却说是桂云闻儿子景忠噩耗自己轻生,蓝世宽无事生非。世宽有绒花作证,老爷有《嘉奖令》和抚慰金为凭。双方各执一词,当庭未能宣判。大约过了七八天,法庭裁决下来:经查证,蓝桂云因失夫伤痛,殉节自缢,其贞可表。蓝世宽、曹绒花无中生有,捏造事实,制造事端,破坏抗日,就地正法。
可怜世宽和绒花到死都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稀里糊涂送命。事实俱在,有理有据,咋会打不赢官司呢?更难以让人理解的是,明明俺告人家的,却判俺有罪,而且是死罪,真比窦娥还冤。愤愤不平的还有许多穷人,都道党家财大气粗,使了银钱才赢了官司。
却说桂云发丧这天,戴有恒也来吊唁。景仁接待,戴有恒告诫景仁要注意防堵地道出寨口,以免河水倒灌入寨,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景仁答曰已经堵上,不然这次河水持续上涨,寨子就要进水。没两日,又下了一场暴雨,及至黄水到来,河水倒灌,抗洪不及,鬼拉河决口,护庄堤以外汪洋一片。东边清风河上的木桥也被洪水冲垮,行人断绝。老爷着景仁将客栈和皮货行的一应物品移入寨中,景仁夫妇移住西厢房,将新房腾出给戴有恒等三人居住。寨子周边被淹村庄的人们也纷纷躲进寨子避洪。
黑白桥寨子共两个寨门,一个南门,一个西门。寨子的北面、东面有清风河环绕,未设寨门。躲进寨子的邻村乡亲就在寨子的北面和东面寨墙下搭起席棚,过起活来。
前书说到,苟老汉共生有四个儿子,老大叫苟平,老二叫苟安,老三叫苟一,老四叫苟世,名字都是一个老秀才起的,取意“平安一世”。老汉中年丧妻,又无钱再娶,一人又当爹又当妈,顾了东顾不了西。本来祖上有十几亩地,可顶不住嘴多,加之兵连祸结,最终吃干当净。老汉无奈,为了生计长年在外给人扛活,四个孩子无人看管,养成了偷东摸西、偷奸耍滑的毛病,老二因偷东西腿被打断成了跛子。三里五村避之犹恐不及,谁肯把姑娘嫁给他们,所以落得个光棍四条。这次老汉意外身亡,哥儿四个感觉上天给了他们一次发财的机会。先是抬棺闹事,后又打官司,折腾半年,总共只弄了一百多块钱,而老爹还落个寻衅滋事的恶名,心实不服。此次鬼拉河决口,苟营也被淹,哥儿四个趁乱捞了他人一些财物,在清风河大堤上搭了个窝棚过活。
白天听人说黑白桥因为加固护庄堤幸免于难,怒从胸中来,恶从胆边生,哥儿四个一商量,只留老二看家,其余三人一人一把铁锹趁夜摸到黑白桥护庄堤上偷偷放起水来。守堤的人见有人放水,手举火把从两边围拢过来,把三人堵在中间。眼见要把三人抓住,他们所站的地方被水冲垮塌,三人一起落入水中被水头盖住。护堤的人丢下他们三人奋力堵口,无奈口子越冲越大,瞬间护庄堤内一片汪洋。看堵口无望,众人为保命纷纷呐喊着往寨内跑去。哥儿仨在水中刚浮起来,又被一个浪头打下去。虽然起初护庄堤内水并不深,但水流太急,他们三人站也站不住,游也游不动。等他们顺水飘到寨河里,寨外的人全都躲到寨子里面,寨门也从里面用土囤死。尽管是夏历五月,但洪水依然很凉,三个时辰过后,三人冻得牙打哆嗦,加之饥渴难耐,已感体力不支,于是大喊救命。因为城高池深,加之光线昏暗,谁也不敢跳下来救人,有人就从寨墙上扔下来一根绳子,可他们手都冻僵了,谁也抓不住。事到如今,三人是后悔莫及,可已无力回天,但觉魂离五灵盖,魄随无常去,飘飘忽忽,坠入离天恨海。过了两天,人们从寨墙上看到护城河里飘着三具泡发的尸体,但并不能确认他们就是挖堤放水的人。只得任由鱼吃鳖啃,自生自灭。
苟安一人在家守着,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哥儿仨一去不返,心下着急。于是,他就跛着腿顺着河堤搜寻,当看到护庄堤扒开,黑白桥白茫茫一片,心知得手,兴奋不已,就自己回去坐等消息。坐着坐着打起盹来。苟安又等了几天,还是不见人,出去搜寻,更无一丝消息。想是破堤被人捉了去,他就来到黑白桥寨外的河堤上张望,河堤离寨墙约有五丈余,之间全是水。他看到寨墙上有寨丁巡逻,就高声问:
“看见我家兄弟没有?”前日抬棺闹事,有认得他的,向南一指大声说:“前头寨河里有三具浮尸,不知是不是你家兄弟。”苟安一听,心知不妙,可水大沟深,也无从打捞,只得大哭一场,叹叹气作罢。
可怜的是蛙寺里的僧众,这日正在做晚课,忽然大水袭来,迅及腰深。众僧来不及取东西,争先恐后地往树上攀爬,不一会儿树也没顶,他们就爬到大雄宝殿的房顶上躲避。过了两天,看水势平稳,才有会水的游上清风河岸,来到黑白桥寨外求救。寨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只好从寨墙上给扔些东西出来,什么木头桩子、竹竿、麻绳、饼子之类的,有的扔在河堤上,有的滚进河里。这时,和尚也不讲“外来不食,过午不食”的戒律了,拿起来先胡乱吃一阵,然后扛着化来的东西去救人了。和尚将木桩、竹竿扎成一个简易的筏子,划到庙里,将众僧从大雄宝殿屋顶上一个一个接到河堤上。众僧吃点饼子,又把僧袍脱下搭在河堤的小树上,晒干又穿上,再折些树枝搭个窝棚,算是有了一个临时诵经的地方。晚上想躺一会儿,就从树上捋些湿树叶子铺在身子下面。
僧众们每天的吃食都是从黑白桥寨子里化来。开始几天尚好,没过几天有人发现寨子里往外扔吃食,就过来抢拾。僧众们心善,不便抢夺,只好饥一顿饱一顿的忍着。后来发现人太多,干脆就在窝棚里饿着。寨子里奉献些吃食,本来是为了斋僧的,没想到引来这么多人。里面的人看没了僧众,也不再投食。寨外的人就开始恶语相向,及至骂声震天。僧众们听不得污言秽语,索性结伴沿大堤长行,云游四方去了。
其实,躲进寨里的人也不好过。虽然大都是邻近庄子上的乡亲,有的甚至沾亲带故,可毕竟内外有别。刚来时,都带些东西,诸如熟食、米面,过活不足也只是向亲邻借些烧柴、火具、盐油之类的小东西。谁知大水围城经久不下,及至二十多天,带来的米面都消耗殆尽,那些躲灾的人不得不向寨中亲友乡亲张口借粮、借面、借米吃。一次二次无妨,次数多了自己也不好意思。于是,就有人开始悬赏,说今日吃米一升,他日还米若干等等。
郭氏得了文轩老爷相赠五十亩麦田,收打有百十石粮食。眼看秋收无望,心下着急。正好有人悬赏,郭氏脑子一转,计上心来,遂以赊一还五为筹向乡亲们放起高利贷来。听说有粮借,众人闻风而来,一下子把郭氏百十石粮食赊借干净。谁料过了个把月,又下了两场雨,寨外的水不仅未消,而且水越来越大。以至大水围城九个月,及至水消了,坡里淤泥一片,除了撒种些荞麦,其他什么庄稼也种不成。再后来,黑白桥三年两头被淹,郭氏赊出去的小麦再也没能收回来。一家人饿得急了,郭氏就提出免除利息,只收本麦。即使这样,也只是收了些荞麦充数。
却说戴有恒被滞留在黑白桥。他天天登上寨墙观察水情,期望水快点下去,但终究让他失望。约过了半个月光景,戴有恒实在等得焦急,就来找景仁商量对策。景仁说:“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寨里扎个木筏,顺着寨墙放下去,人从软梯上下去,再乘木筏登堤,顺堤向南向北走多远不知道,但肯定能走出去。”戴有恒听了笑笑摆摆手道:“这不是个啥办法。从寨墙到河堤充其量五六丈远,顺着软梯下到水里,直接游过去就是了。再者,说不定水还没那么深,直接趟过去就能成。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快速到河对岸去。”老爷文轩在一旁听了苦笑道:“戴老弟除非腰生双翅飞过去。你看河面这么宽,水流又这么急,咱这儿没有大船,只有小鹰船,那下去跟下个扁食差不多。”戴有恒眼珠转了几下,突然一拍大腿说:“我有了主意。”老爷问啥主意。戴有恒兴奋地说:“我忽然想起上次调皮子时,你家还有很多羊皮?”老爷点点头说:“是啊。”戴有恒两手一拍说:“这就好办了。我在陕北时见过当地老乡们做羊皮筏子,咱用羊皮做两个筏子,过河就不用愁了。”说罢拉着景仁就出去找羊皮。过了两天,羊皮筏子做好,戴有恒亲自撑筏,把另外两个新四军都带到对岸,与三棵树那三个新四军会合去了。由于戴有恒走得隐秘,除了老爷文轩、景仁和铁叉外,寨中并无人知晓。及至郭氏赊借的粮食被消耗一空,众人吵吵着要出寨,景仁才把另一只羊皮筏子拿出来,学着戴有恒的样子渡众乡亲过河逃难,每次只渡一人,在余威、解劲的帮助下,一直渡了几天,也没有渡完,有的等不及,就顺着河堤走了。
虽然大部分人逃难走了,但仍有部分附近村民留了下来。他们依恃沾亲带故,没有吃的,就厚着脸皮闯到谁家就吃谁家,寨中人防其如防贼。保长解庆看这也不是个办法,就找来寨中各族长老商议,公议由几家望族出些粮食施粥。景怡家也出了几十石陈谷。这些人吃的问题虽然解决了,可住的问题又来了。时逢暑期,日晒土蒸,蚊虫、牛虻、跳蚤、苍蝇轮番攻击,加之寨墙根下长期水浸,无一块干地,一觉醒来,浑身红遍,奇痒难耐。一抓出血,痂上结痂,稍微触碰,痛彻心扉。大人尚可忍耐,小孩昼夜恶啼,闻如人间地狱。保长几经斡旋,寨中长老商议后同意让他们在宗祠中暂住。
这宗祠前面有一片小树林,大水围寨后添了两座新坟。化尸的恶臭陆续从坟中透出又随风飘散,宗祠里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怨声载道。贺坑怒道:“就这么大个破寨,活人还盛不下,弄几个死人还埋寨里。吃不好睡不好也就罢了,现在连出气都不敢出了。叫我说,黑了给他扒出来撂寨外喂王八去。”众人附和道:“就是,给他扒了。”一位白胡子长者劝阻道:“忍着点吧。现在人家地盘上,人家供吃供住,咱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事。再者说,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这外面大水围寨,连个干地儿也没有,你们说人死了埋哪儿?啊!”贺坑嘴上不说,但心里不服,趁夜黑人静联合他人终将尸首扒了出来。为掩人耳目,又将棺材合好,再将扒开的坟土照原样拢起来。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寨墙太高根本扔不出去。能够上寨墙的只有两个地方,就是南门和西门的寨隍。可是两个寨门都有人把守,再加上寨门透水,众人把寨隍挖几个大坑正分级往寨外排水。人多眼杂,无从下手。众人无奈,只好把尸体放进宗祠里,里面的人受不了恶臭全都搬了出来。这大暑天夜里还好过,白天骄阳似火,宗祠门前一棵树也没有,众人只好躲进小树林里避阳。白胡子长者气得发抖,数落贺坑道:“常言说:‘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瞧瞧你们干的好事,现在活人死人正好打个颠倒。我跟你们说,趁早把死人还给人埋回去,省得惹出大麻烦。”事到如今,贺坑无言以对。到了晚上,他又联合众人把尸首抬回墓地。
刚把坟扒开,就被人撞见,那人一喊,就围上来好多人。不由分说,双方大打出手。此事很快惊动保长和各族长老,喝住众人,经查验双方各有负伤,幸无性命之忧。在中国,挖坟掘墓,欺师灭祖,历来为人所憎恨,贺坑这一闹,寨中人便不能相容。保长解庆从中说和,劝贺坑等众人道:“我看这样吧,这洪水尚不知几时退去,乡亲们都挤在寨内早晚是山穷水尽。.uknsh.c寨外天高地阔,你们还是出寨自谋生路去吧。”贺坑愤愤地说:“老少爷们儿,都别装怂,走!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寨中人闻听,气愤地大声喊道:“滚!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保长央人扎了个木筏,将众人转运到河堤上。一行人顺着大堤走上了逃荒的路,但见扶老携幼、茫然前行,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悲壮之情,无以言表。
贺坑领众人走了以后,寨子里一下子冷清许多。一天夜里,景怡正在书房里安睡,忽然听到“轰隆隆”一声巨响,不知是何动静,也不敢出门查看。第二天早上起来询问,方知是大院的东墙倒了一截。过去一看,老爷、景仁都在现场,但见墙内外陷了个大坑,墙砖七扭八歪地倒了一地。老爷说:“我看咋像是地道陷下去了。”景仁东瞅瞅西望望说:“就是哩,许是地下渗水把地道泡塌了。”景怡闻听瞪目结舌,你道为何?原来她把《大国天平》真本用油布包着藏进地道了。
老爷嘱咐赶紧修复院墙,景怡闹着要寻《大国天平》。正好趁着晴天,景仁叫来伙计施工。众人七手八脚,拾开墙砖,顺着景怡指出的地点挖开地道,却什么也没找到。景怡不认,自己亲自下到地道里挖掘。因地下泉水,挖开的土和泉水一混就成了泥糊。景怡奋战了半天,终一无所获,只好带着一身的泥水爬上来。庆幸的是她事前誊抄了一本,不然真不知该怎么给马岱老师交代。
众人把地道填住,再用夯筑实,重新垒上院墙,《大国天平》真本从此消失于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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