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那最吓人的“圣火病”,患者经常会出现幻觉,四肢抽搐,手脚灼烧发黑,严重点的抽着抽着手脚就直接坏死掉下来了。教士们对此束手无策,声称是“圣火”灼烧所致。可教派的亡灵巫师们已经知道,这是因为黑麦上生出的麦角,混着麦子磨成粉做成面包,吃下去就会中毒,久而久之便会是这般模样。可这要怎么办呢?告诉农民们不要吃麦角?且不说谁有那个精力去一点一点地把麦角给拣出来,对混个饱都勉强的农民们来说,那么大个麦角,虽然味道糟糕,你不让他们吃?白眼跟着就来了。还有就是常见的各种寄生虫病,说起来简单,把水烧开了再喝就好。但薪柴的开销,对生火造饭都得数着来的普通人,又有几家能负担得起呢?至于什么因为长期缺乏肉食导致的各种营养不良和血液病引发的体弱之类的,那就更是没有办法了。
法比安能做的,无非是拿着面包搓些丸子,再悄悄念些慰灵的咒文安抚患者的病痛,能让他们暂时好过一些。对于那些寻常的头疼脑热,普通的汤药也是能治的。就这么着,不过三日,全镇都知道来了个善良正直伟大的贵人,不仅肯给穷人们诊疗,还能药到病除,甚至听说连麻风病让他摸一摸都能见好。更难得的是,价钱还便宜,对那些穷苦的人家甚至干脆就是义诊送药的。
于是库尔那小小的酒馆,每天都乌央乌央地围着一大群人,等着那个圣人出来,能让他们见上一面。人们希望他能给自己拂顶祝福,恳求着能亲吻他的靴子,甚至连他脚边的泥土都给薅掉了一大圈。弄得法比安这下是连门都没法出。胡安的眼神愈发狂热,说他真是“贵族中的贵族”,是“真正的贵族”,就差没说他是活着的圣徒了。
这话他没说,镇子里的教堂却坐不住了。牧师们见不到法比安人,干脆直接宣称真理之主的光辉随着圣人的降临而照耀了此处,是真理之主将他的使徒送来了库尔。号召镇民们捐钱给他立个碑。其实都用不上他们号召。镇民们看法比安给堵得出不了门,便纷纷去教堂祷告,捐献的热情更是高涨。连带着,“圣人”寄所的小酒馆也是生意大好,镇子里被他转悠过的几个商户们也纷纷说自己受到了祝福。连那马厩里的睿智,都被人给七手八脚地盖了几层毯子,惊得它想踢人。小小的库尔镇,搞得像是天天在过节,一点都没有冬天的气氛。
这么个结果,是法比安完全没有想到的。他不过是顺着本心,力所能及的做了点微小的工作。
看着窗外狂热的人群,楼下大堂里一阵接一阵的祝福声,他心情有些复杂,还有点慌。
他本就只是打算在这里暂做停留,这都快给堵了一周了,事情再继续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而且你说他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亡灵巫师,怎么就成了圣徒了呢?要是这事情给闹到总教区去,传进了主教的耳朵里,怕不是审判庭跟着就下来了。今天这些还在对着他顶礼膜拜的人群,转眼就得拿着草叉和火把,把他绑到火刑架上,扔石头吐吐沫了。
法比安在那给愁得想念两句十四行诗,胡安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小骑士本来就喜欢跟人拼酒,见天的给灌得不省人事的。没几天,人人都知道他是那圣人的扈从。胡安可从没享受过这般待遇,面对着央求他讲些圣人事迹的人群,借着酒劲,就开始胡吹了。
他说他被邪恶的巫师给下了诅咒,在真理之主的光辉所照耀不到的险恶之地寻求救赎。于那充满了瘴气的深山老林里遭遇了一个恐怖的巨人,足足有二十法尺高。自己英勇顽强地与之搏斗,那战斗惊天动地发出滚滚雷声,但是实在是力不能敌。就在他奄奄一息之际,一道神圣的光辉照耀下来,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圣人,随着天使的歌声降临此处。他神圣的面孔使那邪恶的巨人望之胆寒,仅用吼声便将那恐怖的强敌击退。他轻轻一拂,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便完全好了。.ukanshum从此他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便跟着主人四处游荡。
淳朴的镇民们被这传奇的故事唬得惊叹连连,自然愈发恭敬。便送给他一个雅号“击巨人者”。法比安身上的神圣光环自然是更加耀眼了。他本人反倒给这番操弄整得头疼不已。
他把胡安叫到房间里,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严厉地训斥:“马克西米利安,告诉我,骑士守则的第一条是什么?”
“谦恭。”
“第二条呢?”
“正……正直……”
“好,好得很啊。”
胡安晓得自己犯了错,对法比安却是愈发恭敬。“伟大的主人啊……”
“法比安先生!”
“啊……老爷啊。我在酒馆里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的。”
法比安冷冷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这括奇家的子爵,好像也是久病缠身了,四处寻医半点办法都没有。天天躺在城堡里不能理事,连领民们的申诉都是交给顾问处理。他给出了高额的悬赏,我想老爷您……”
他话没说完,法比安更来气了。“你还嫌我们现在的名头不够大么?我这随手医了几个人就被吹成了神迹,这要是贵族……”
话没说完,有人敲响了房门。“是法比安大人吗?括奇子爵请您到城堡去说话,还望赏脸莅临。”
说实话,法比安还不想那么早就跟贵族有这么直接的接触。可人家都已经寻上门来了,他能拒绝吗?
他气哼哼地瞪了胡安一眼,胡安却还在那嘿嘿傻笑,满脸的兴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