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奇子爵显然对突然驾临他领地里的这个“圣人”极为重视,把自己那难得动用一次的的车驾都给拾掇了干净,来迎接贵人。来请法比安的人是他的总管,一脸的恭谦谨慎。
库尔的镇民们还一路夹着道把他送到城堡外,连回避的规矩都不顾了。车马碾过的带着冰渣子的泥土又被人给抓了一路。
括奇子爵前几日便听到手下汇报了贵客过境。本来人家既然没有上门来拜访,那么便与他没甚太大的干系,他也乐得不去打搅。贵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他可不想搅进什么漩涡里,交好这个得罪了那个。只是当他的文书官根据税务官的描述,从那本积着厚厚一层灰的谱系表里找到了来者的出身时,不免有些肝颤。那是个有着好几百年历史的古老姓氏,其出身不可谓不高贵。只是人丁凋零,而且根据记录也已经早就没有了采邑,现在应该算是个勋爵。根据税务官的描述,他也差人到镇上打听,那人显然非常有钱,不知是经营着什么产业,或是在哪个同样高贵强盛的大家族里当顾问之类的,反正不是他这小小的穷子爵能招惹得起的。
结果他刚躺回床上哼哼了没两天,手下人又突然汇报说领地里出了个圣人,再仔细一打听,正是那个贵人。子爵早就被病痛给折磨得难受,一听说这人会神奇的治疗之术,心里便动了起来。他不像那些平民们一般无知,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奇迹他当然是不全信的。但是这人应该确实有些本事。只是难得他那般高贵的出身居然会去学医术这样的贱业,甚至完全不顾作践自己的身份,屈尊上门去给那些下贱的农民们诊疗,也不怕被染了虱子。当然贵族里也时不时的是会出一些过于天真善良的奇葩的,听着手下的汇报他倒似乎真的像个圣人的样子。
子爵大人一边赞美那人的虔诚,一边想着把他请来,也许自己的顽疾也能看看,说不得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攀附上那些大贵族。于是他打发自己的总管,用最高的礼仪去把人请来。他自己还让人搀扶着,搬了把椅子坐在城堡门口,揣着个暖炉披着裘皮,恭迎贵客。
法比安一踏下马车,便看到了那个毛绒绒的肉球团在那抖着。
括奇子爵抬眼一看,这果真就是个圣人呵!那英俊苍白的面容,那高贵忧郁的气质,那强壮笔挺的身姿,更别提那身他看了都眼馋得慌的好衣裳。虽然款式朴素,也没见镶个宝石,但光是那料子都能抵上他领地小半年的收入了。那裁剪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来人虽然年轻,但是颇为沉稳,眼神中闪过智慧的光芒,显然是个见过大世面的。而且难得他还没有那些大贵族身上的倨傲之感,真真就像是那些圣像活过来了一般,在他眼前走动。
括奇子爵好歹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至于像那些农民一般立刻扑上去亲吻朝圣。等管家通报完了姓名,他让人把自己扶起来,努力想站好了行个礼。但他本来就胖,又被病痛折磨得不轻,连弯腰都费劲。
法比安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就是贵族。他随着导师四处游历的时候,也远远地看见过一些贵族。他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胖成那副样子。儿时见过的那些他以为的胖子,其实不过是能存上点膘罢了,顶多称得上丰满。可是贵族们呢。那些还能骑着马上阵打仗的贵族们往往有着粗壮的脖子,一看就知道非常强壮。但还有许多的贵族和教士们,只能腆着圆滚滚的肚皮,连上驴子都费劲,走几步就喘,上街还得有人随时准备扶着。库尔的镇民说起来算是还过得不错,但看括奇子爵那“优雅”的身形就知道,想必很是沉重的。
反正他也没准备跟这子爵整一套完整的见礼,子爵行礼麻烦,他回礼也麻烦,便一脸的热情,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样过去,让胡安也去帮忙把人扶着。嘴里还说:“子爵阁下实在是太热情了。我不过是一个没有封地的流浪者,哪里用得着你这么隆重呢。”
子爵看着法比安一脸的友善,感觉有圣光迎面照在了脸上一样。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洗礼,连病痛好像都轻了一些。这可果真就是个圣人呵!他一定是在做着高贵虔诚的朝圣之行!
子爵在心里高唱着真理之主的圣名,被法比安和他自己的虔诚给感动得一塌糊涂。把法比安像此地的主人一样给迎进了宴会大厅。
虽说是穷了点,但好歹还是个子爵。宴会大厅被四处放着的碳炉给烤得暖烘烘的,墙壁上也挂满了挂毯,不会因为窗户太小太少,见不到阳光而太过阴冷。挂毯上绣着他家族的纹章,是一只大公鸡,围着一圈常春藤。城堡里四处的装饰和旗帜上都有类似的花纹。宴会厅里已经摆上了些酒水和面包,甚至还有一盘昂贵的水果。
那括奇子爵一个激动之下差点想把法比安请到主座上去,可想想也实在是不太合适。即便他有什么圣行,但毕竟不是教会认可的圣徒。侍从们把子爵、夫人和法比安侍候着入了座,立在一旁的管家拍了拍手,那些下仆们便从厨娘手里接过一篮篮的食物,分好盛在昂贵的金属餐具上,送到主宾座前。
按理说宴请贵客,席间还应该有些娱乐活动。但是这大冬天的,少有艺人走动,子爵又怕他自己的弄臣整些下流粗俗的表演污了贵客的眼睛耳朵。好在法比安并不在意,表示他还是更喜欢清静一些。看着法比安对着一桌子的肉食直皱眉头,子爵大人一边感叹不愧是个禁欲苦修的圣人,一边赶紧让人给撤了下去换些清淡点的食物,把他藏窖里的鱼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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