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荒”之后,据说苏联债务已偿还完了,农业生产也随着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持续推进,而更有保障了,风调雨顺之下,庄稼收成开始爬坡上行。大家都在说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话来安慰自己,相互鼓励,若是以死这么多人来换取大家的好日子,这代价也太大了。但这也不能完全责怪谁,生在这个时代,就要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弯腰种地的农民,也是时代中的一份子,哪怕这份子细若尘埃。
年过四十的许珍相隔好几年,又一次怀上了孩子。本来两口子打算不再生了,但许珍说,幺女死了之后,她始终心里觉得愧疚,现在肚子不再那么饥饿了,她还是想把四个孩子生齐、养齐了。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女儿,取名高丽,高延宽又如愿组齐了两儿两女,“好事成双”是农村里的古话。
但随着孩子们的逐渐长大,家里人的吃穿用都在增加,单靠土地长出的庄稼,日子必然十分清贫。高延宽和许珍的脾气都开始不好起来,这集中体现在处理婆媳关系方面。大儿子高启飞取了大营上李家女儿后好几年,也没有生出三瓜两枣,许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高延宽劝她少操心下一代的事情。但她固执不听,看大儿媳妇就不怎么顺眼。这大儿媳妇虽然大字不识,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对这个大家也好,对她自己的小家也好,都不怎么用心。
后来,还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到了耳朵里。据说是和庆民的王刚举混得不清不楚。但抓不住把柄,高延宽和许珍也找不到话头,许珍只是在私下里点拨儿子,要注意自己婆孃的言行举止,老高家是小水大族,被大家说多了,族人还要一点脸面呢!
高启飞听了,也不开腔不出气,回去就按着李利芳暴打了一顿,这一打可好,把后家人给得罪了,他大舅子、二舅子、三舅子来打闹了一番。这家长里短是是非非,高延宽听了也是烦躁不安,狠狠地骂了许珍一顿,家里安静了几天,但要爆发的火山迟早要爆发,只是被高延宽的骂声掩盖了而已。
那庆民的王刚举也不像个浪荡子,只是跟着他老汉儿来家里久了,和李利群有几分熟络,年轻人之间,说说笑笑,就被过往的邻里亲戚看不惯,于是谣言慢慢传开去。
在王刚举的老汉来耍的时候,高延宽曾经问过许珍:“他老汉来我们家干嘛呢?还有枣子树的钟孔钱,隔三四天来一次,还趁着我下地劳作的时候来。你四十几的婆娘了,儿子都娶婆娘了,注意一点形象!”
许珍搪塞了高延宽几次,后来觉得不解释一下,都说不过去了。这天傍晚,她才弯到床底下去,翻开木板,拉出来一个木箱子,放在高延宽的面前。高延宽好奇地问:“这不就是你后家陪嫁的名贵中药吗?这么多年不用,也不怕发霉!”
许珍说:“这不是中药,是毒药!”
高延宽大吃一惊:“啊!你后家陪嫁送毒药?你准备干啥?李利群虽有风言风语,还不至于你下毒吧!你疯了?”
许珍说:“我跟你几十年,你就这么看我?我这么恶毒?这毒药就是鸦片烟,我还没有过来时,我老汉儿在偏僻地方种了一块地。虽然这东西有毒,害人,但在关键时候可以卖钱。所以当做嫁妆,也是以备不时之需。前几年‘肚荒’,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我不敢拿出来。”
高延宽说:“那你拿出来干什么?难道现在就有人出钱买了?”
许珍说:“庆民那王刚举的老汉儿、枣子树那钟孔钱,就是来吸这鸦片烟的,每次多少钱,提前说好,就在你母亲之前睡那间老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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