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仔从饭店门口出来，还没来得及跑起来，就被眼前的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老爷我的太太哟，可怜可怜我哟”
发仔惊慌的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老者，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花白的胡子卷曲着已经粘连在了一起，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什么骨头做的板子，用彩色的布条拴着，拍在手上，啪啪作响。
老者指着发仔怀里的烙饼，连连作揖，就差磕头了，发仔明白了老人的意思，眨着眼睛问道：“老爷爷，你是饿了吗？你吃烙饼吗？”
老者点点头，拱手施礼，发仔几乎就是毫不犹豫的将怀里的烙饼交到了老者手上，可几乎就在老人接过烙饼的同一时间，一只手快速的将烙饼抢了回去。
桂茹抓着烙饼，单手叉腰，在热闹的十字路口破口大骂：“你个老东西，糊弄一个孩子，见过要饭的，没见过你这么要饭的，要饼要一张，你怎么这么会要啊，啊？一张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烙两张，实在不行我给你摆一桌。”
发仔下意识的躲到一旁，老人看看桂茹，再看看惊慌失措的孩子，瞬间明白了，意味深长的摇摇头，拱拱手快步离开。
桂茹将手里的烙饼扔给发仔，一顿数落：“你是不是缺心眼啊，这饼天上掉下来的啊，你怎么那么大方啊，你大方给谁看呢？可怜别人啊，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啊，你给我一张烙饼没有，有本事自己挣去，没本事才伸手要呢！”
发仔贴着墙根慢慢挪动着，直到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回到奶奶院子，任凭奶奶怎么劝，发仔也没吃一口烙饼。
农村的夜晚总是肃静的，奶奶家的灯泡挂在墙上，白炽灯已经变得发黄，屋子里昏暗的灯光下，奶奶在整理着发仔的换季衣物，爷爷一早便拿着马扎去街口吹牛了，发仔捧着手里的小人书，靠在墙边，痴迷的看着。
“你爸爸小时候就爱，他那个书都一摞一摞的摆好了放在箱子里，要不是你妈，他早考上大学走了，当初啊，你爸的老师，校长都来找我，非得让我劝劝你爸，让他去参加高考，你爸就着了你妈的魔。。。说什么都不去考试，不是头疼就是屁股疼，老师说，只要他参加高考，哪怕离分数线差二十分，老师都可以写信推荐，可他就是不去”
奶奶一边收拾，一边再一次的碎碎念，她喜欢看发仔，她也不懂看的什么书，在她的世界里，只要是就行，每次看到发仔，都会说一遍发仔爸妈的恋爱史，言语中充满了对发仔爸爸的失望，以及对发仔妈妈的厌恶。
“妈，你怎么又跟他说这个呢？”
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伸手挑起门帘，看向屋内。
“你们这么干，还不让我这么说”
奶**也不回的继续收拾手里的衣物，发仔却紧张的站了起来，放下手里的小人书，看向父亲，而大军的脸因为昏暗灯光的照射，外加半掩着的门帘遮挡，如同素描画一样冰冷。
大军向发仔点点头：“你过来，我有点事问你”
奶奶诧异的回头看看大军问道：“有什么事啊，在这不能说？”
大军笑呵呵的看着母亲：“哎呀，没事，就是学校的事儿，我有点事问他，没你的事儿，你忙活你的。”
发仔恐惧的看向奶奶哀求：“奶奶”
奶奶犹豫了一下说道：“去吧，没事，他是你爸，他还能吃了你不成，听话，去吧”
大军收起笑容看向发仔：“快点啊，我饭馆儿还有事儿呢”
发仔悻悻的走向大军，越过门帘的那一刻，发仔看了看奶奶，发现奶奶正在看着自己，刚要说话，门帘便放了下来。
门厅是没有灯的，黑暗中，发仔被带到了配房，这以前是叔叔住的房间，父母搬去饭店住了以后，叔叔结婚用了父母的房子，现在房间空置着，只有一张床，和一些杂物，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子里，是白色的。
“你今天上学去了没有”
大军直奔主题，发仔心里咯噔一下，他抬头看向父亲，在月光的映衬下，只能看到半张脸，发仔没有说话，他只想看清父亲的脸。
“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啊？”
大军声音低沉而压抑，很明显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没。。没去”
发仔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实时观察着父亲下一步举动。
“你昨天的作业写了没有”
大军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询问着发仔。
“没。。。没有。。因为。。。”
还没等发仔说出后边的话，啪的一声，发仔只觉得自己眼睛乌黑一片，耳朵里只有不断的蜂鸣声。
“啊！！！爸爸别打我，爸爸别打我！”
黑暗，恐惧充斥着发仔的内心，眼睛还没有恢复，下意识的去抱住大军的腿，试图阻拦下一次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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