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云游远山,夏日悠悠。
枯井旁,白介的双脚已被井水泡得泛白。阳光下,水瓢在桶里摇曳生辉,分外刺眼。
白南山慌乱不已,心想:“用什么办法才好呢?我能找到答案吗?有人能给出白老师一个满意的答案吗?会不会让她失望?介哥呢?他应该能找到答案吧!”
这一刻,白介的心里一片空白。他没有多想,只是机械地往水桶中舀水。直到有一次,白介在放回水瓢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立即看向白萫花。
白萫花激动地注视着他,她灼热的目光变成一种鼓励。
白介兴奋道:“白老师!把没有镀金的水瓢和两斤黄金放入水中,看它们溢出的水量是不是和金水瓢溢出的水一样多,从而得到答案。”
白萫花面露喜色,点头说道:“不错!这就是答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吗?过来拜我为师,我便告诉你。”
白介兴高采烈地跑到白萫花身前,喊道:“师父!”
穆拐子终于等到了答案。此时,她有一种自己孩子拿到奖状的骄傲。
穆拐子玩笑道:“没有拜师礼,至少磕个头啊!”
白介正欲跪下,却被白萫花拦住。
白萫花站起身,示意孩子们走到水桶边,说道:“我们的师徒之情不需要任何修饰。”
白南山靠在黄泥墙上纹丝不动。他的思绪飘忽不定。一开始,白介找到答案让他很是自豪。而后,当他看到白萫花收白介为徒时,他的心里又是一阵失落,责怪自己为什么找不到答案。
白萫花拿着几个茄子和一把水瓢说:“粗略估计一下,我手上的茄子和水瓢的重量差不多。我把它们放进水桶里,会不会溢出同样多的水?”
白介抢先道:“不一样,茄子溢出的水要多一些。”
白萫花分别将茄子和水瓢放入水桶里演示一番后,说道:“不同的物质有着不同的密度,它们溢出的水也有所不同。”
白萫花讲得津津有味,穆拐子听得云里雾里。随后,她轻手轻脚地端着水盆回了家。
穆拐子怎么会明白其中的缘故呢?她没有上过学。一则因她是个女性;二则因她是一个带有残疾的女性。
白萫花同样是女性,但是她漂亮得让人们挑不出缺陷来。
白萫花继续说道:“其实,这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提出来的,他首先发现浮力定律。至于他的名字,我就先不说了。这是我给你们布置的作业!”
白萫花端起菜盆,满意地说:“走吧!回家!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家不用太在意。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白介和白南山抬着水桶安静地走在前头。路过茶树时,白翠翠觉得太过阴森,便找了个话题说:“白老师!那个物理学家为什么这么厉害?”
白萫花觉得这个问题天真有趣,失笑道:“那个人确实不简单,他曾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
白翠翠听得目瞪口呆,惊讶道:“他能撬动地球?”
白萫花点头说道:“如果满足他的假设,他应该可以做到。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他是做不到的。”
一行五人沿着黄泥道,穿过苞谷林,来到涂家的房屋旁。五人在几棵香樟树下寻地歇息。
白思思走到白翠翠身旁,说道:“这人也没什么本事,不过口气倒是挺大的。”
白萫花坐在一块石板上,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觉得谁最厉害?”
白翠翠抢先道:“我觉得是士兵。他们保卫着国家,保卫着我们。”
白萫花微微颔首。她被身旁那嫩绿的槐树吸引住,只觉它的树叶甚是好看,却又不知该用它们做什么。
白思思并不认同白翠翠的观点,她比较现实,说道:“我觉得是做生意的人。若每个人都像他们那么会赚钱,我们也不至于这么穷。”
白萫花对白思思微微一笑,伸手摘了些槐叶放在手中。
白介扶着扁担,对水桶旁边的白南山问道:“南山!你觉得呢?”
白南山一直盯着水桶底下的草丛,一只蚂蚁在草丛中挣扎着试图逃脱。听到白介的询问后,他抬头望向正在摘槐叶的三人,低声说:“应该是老师吧?我觉得知识才是力量!”
白介点头表示认可,说道:“我觉得是魔术师。他们所做的本是取巧的事,却骗过了所有人,让人们都信以为真。”
白萫花留意着白介的答案,听到“魔术师”三个字,她愣了一下,不禁问道:“魔术师?”
白介一脸震惊。他刻意压低音量,不料还是被白萫花听在耳中。
白萫花看着正在编织槐叶的白翠翠和白思思,转头对白介说:“你会编吗?请指点指点!”
白介把扁担放在水桶旁边,双手迅速在衣服上揩了揩,然后跑去接过槐叶,说道:“编过两次,但不怎么好看。”
“编个送给师父吧!”白萫花摘下槐叶,递给白介后,凑到白介耳畔悄悄说:“一会我们玩个魔术,你能不能做我的助理?”
白介强忍着心中的喜悦,生怕其他人发现两师徒的密谋。白南山的视线从槐树旁的几人身上移开,心想:“好好的槐叶,摘它们干嘛?”
白南山沉思片刻,又去寻找那只蚂蚁,却不见它的踪影,那幸运的小家伙早已逃脱。炎热的天气让白南山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一阵风吹过,一片香樟叶飘然落下。白南山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将其捏在指尖。他兴奋地将这一幕定格在水桶边。可是,其余四人视而不见,依旧编织他们的槐冠。
白萫花盯着白介手中的槐叶,一脸期待着说:“你得先量一下尺寸,不然不合身。”
白翠翠和白思思虽有不服,但看着白介把编织好的槐叶盘在白萫花的头上,那曼妙之姿让两个小女孩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个小女孩注视着槐冠,并提出各自的建议。
“我觉得少了几朵花!”
“我觉得编得细了些!”
白南山蹲在一旁听着、看着,心中很是失落,很多事都与他无关。他将香樟叶丢进旁边的小水沟,让它随流水浮沉而去。叶子慢慢流出香樟的树影,消失在阳光里。
不多时,白翠翠拿着一串喇叭花递给白介,说道:“介哥!把它缠上!”
白萫花摸了摸花,好奇地问道:“这花叫什么?”
白翠翠笑道:“这叫喇叭花!”
白思思指着白翠翠惊讶道:“这种花你也敢采?你会打碎碗的!”
白翠翠不屑道:“那些人真奇怪。好好的一朵花,却要背上这样的恶名,自己打碎碗跟这花有什么关系?”
白萫花变得像一个小女孩,满脸惊喜之色:“挺可爱的花,配在槐冠上一定好看。”
三个孩子和白萫花相处下来,都觉得轻松自在。白翠翠目不转睛地看着白萫花,她的目光落到白萫花裸露的小腿上,只见她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白翠翠后背一麻,指着白萫花的小腿,疑惑道:“白老师!你不知道疼吗?”
白萫花顺着白翠翠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惊呼出声:“我的妈呀!太多了!它们在做什么?”
“好多墨蚊!”白思思低声道:“翠翠!一起上!你往左边打!我往右边打!”
“啪……啪啪啪……”两个小女孩瞄准白萫花腿上的墨蚊。那些肚子涨得通红的墨蚊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活活拍死。
白萫花看着自己小腿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心里一阵发毛,紧张地问道:“这些鬼东西是蚊子吗?”
白翠翠一边清点手上的尸体,一边说道:“我们叫它墨蚊。它们专吸人血,体型小,不容易被发现。”
白萫花自怜道:“我只觉得腿上有些瘙痒,并没有注意到它们在咬我。”
白翠翠打量着那绿豆大小的丘疹,同情道:“你看!都咬肿了!”
白介对这些小蚊虫毫不在意,早已习以为常。他将槐冠戴在白萫花的头上,整理一番后,说道:“成了!”
白翠翠盯着槐冠,诚恳道:“别说!白老师戴上还挺好看的!”
白思思心服口服:“是啊!这次编得着实好看了些!”
白萫花转悲为喜,说道:“你不看它是谁戴的吗?可惜没有镜子。”
白翠翠指向白南山身后的水桶,笑道:“水桶里可以看个大概!”
白萫花似乎从墨蚊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起身说道:“走吧!一会那些小东西又得盯上我们。咱们回去让任老师一睹芳容。”
白翠翠嘻嘻一笑:“没错!我婆说过,墨蚊不咬勤快的人。只要我们动起来,它们就没有机会。”
白萫花端着菜盆笑道:“说的也是。”
涂试正坐在柜台上打瞌睡,看到五人从坝子上经过,他那双倦困的双眼顿时一亮。他摩挲着算盘,脑海里浮现出一笔难以了结的帐目,模糊而短暂,就像坝子上的五人一样,一闪而过。
回到住所,白萫花示意大家放轻脚步。她放下菜盆,悄悄走进里间。
书桌前,任瀞如老僧般静坐。
白萫花取下头上的槐冠,将它捧在胸前,又缓缓地放在任瀞的头顶。
任瀞懒懒地说:“这熟悉的味道告诉我,德纳第大娘就站在我身后。却没人告诉我,她到底在搞什么?我该不该瑟瑟发抖?”
白萫花抿嘴轻笑,她专心致志地整理着任瀞头上的槐冠。
白萫花沾沾自喜地说:“挺好的!乖!别动!”
任瀞合上双眼,任由白萫花在自己的头上折腾。
忙碌一番后,白萫花将一面圆镜递给任瀞,说道:“好生瞧瞧!”
任瀞接过镜子,在镜子中看了看白萫花的面容并确认其中的意思后,才放心地往自己头上看去。那槐叶编织而成的藤蔓上,点缀着几朵白色的喇叭花。
任瀞伸手去摘槐冠,惊讶道:“咦?好眼熟啊!”
白萫花连忙拍了拍任瀞的手背,笑道:“别动!搞破坏是吧!”
说话间,白萫花从凉鞋中抽出左脚,随之踩在凳子上,她抱怨道:“你看!我为你的槐冠付出了多少代价。”
任瀞看向白萫花小腿上密密麻麻的小丘疹,问道:“你用手抓了?”
白萫花气愤地说:“那些该死的墨蚊,趁我不注意就把我咬成这样。”
任瀞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清凉油,递给白萫花说:“我洗完手就来!”
不多时,任瀞带着两个小女孩返回房间。任瀞从白萫花手中取过清凉油,当她打开瓶盖时,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团棉花,沾了点清凉油,便涂抹在白萫花的小腿上。冰凉舒适的感觉让白萫花享受地闭上双眼。
任瀞失笑道:“你那田老师还是挺靠谱的!”
白萫花开心地睁开眼睛,笑道:“你可知道?方才是你第一次表扬他。”
任瀞继续涂抹,不再说话。
白萫花狐疑地望着任瀞,玩笑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闻言,任瀞用力按在她的红疹上。
“啊!”白萫花疼得流出眼泪。
任瀞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小女孩,不满地说:“让你胡说八道。”
白萫花微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把他送给你。”
“我觉得他靠谱吧!”任瀞站起身,严肃地说:“来之前,人家就让我们做好准备。而你呢?总是不当回事。”
白萫花问道:“不是有你吗?”
任瀞摇头叹息,问道:“可有好些?”
白萫花反问道:“有你在,我何时不好呢?”
任瀞将手中的清凉油递给白翠翠,说道:“你们把它涂抹在被咬伤的地方,别用手去挠。”
白翠翠爱不释手地捧着清凉油,和白思思一起仔细地打量起来。
见任瀞走出房间,白萫花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我怎么不是男人呢?有个兄弟也好啊!说实话,你觉得黄乐怎么样?”
“烦死了!”屋外传来任瀞的喊声。
白萫花咬牙说道:“休想逃出我的魔掌。”
任瀞将水舀进盆中,又用肥皂洗了手。不经意间,她看见白南山正蹲在阶沿坎上,沉默不语。
白南山正盯着池塘边那五棵大喜树。在这个季节,喜树的叶子上长满毛虫,树下到处都是毛虫的粪便。路过树下的村民们都会刻意避开,生怕落下一两只毛虫来。
白介心情大好,恨不得将这份喜悦分享给白南山。但是,白南山与往日不同,他变得冷若冰霜。白介却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任瀞将盆中的水倒进檐沟,温柔地说:“外面这么热!你们怎么不进来?”
两个小男孩这才回过神来,随后跟着任瀞走进房间。任瀞往盆里舀了两瓢水后,递给白南山一块棉帕,说道:“过来洗洗汗吧!”
白介嘻嘻笑道:“我们平时都不用帕子,直接用手浇洗就行了。”
白南山接过手帕,自顾自地洗起脸来。
任瀞又递给白南山一块香皂,然后笑着走进里间。
两个小男孩蹲在水盆边,仔细地洗着那块白色棉帕。
房间里,任瀞取下槐冠,递给白萫花。
白萫花戴上槐冠,不苟言笑地说:“姑娘们!快把那两个小男孩带进来,我要给你们表演魔术。”
任瀞坐到床边,将头枕在床柱上,疲惫地说:“你又想干嘛?能不能消停点?”
白萫花走到任瀞身旁,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徒弟,他觉得魔术师很厉害。我得想个法子提醒他一下。”
不多时,四个小孩走入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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