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内一片漆黑,父亲掩埋在一二号矿洞中间的安全通道里,右腿被石头压着,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挪动分毫,身上盖了一层厚黄土,上半身勉强可以活动,起初父亲慌了声,抓狂般的到处呼喊,声音从洪亮变成沙哑,一声比一声小,直到完全放弃。
父亲取下左手的绷带,在右腿膝盖附近紧紧地打了个死结,伤口像生锈的水龙头,怎么弄都会有血在流,躺在缝隙里苟延残喘。
听到收音机的播报,让我坐立难安,原先的困意一瞬间消散殆尽,满脑子只有祈祷父亲无事,和敢不敢把这种事告诉母亲。
关上了收音机,瘫坐在地上,脑袋感觉快被双手挠出血,怎么也拿不定主意,敲门声响起。
“先生,有你的电话。”声音是旅馆服务员的。
深叹了两口气,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点,时刻提醒自己当下母亲是最重要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母亲的心跳停止了,正在抢救,叫我马上过去。
穿上了刚脱下还带有温度的衣服,犹豫的事情也在这一刻确定了,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这个事!
病房里,穿着白大褂的陈为民医生手里拿着两个长方形的心脏除颤器,反复在母亲胸口上摁压着,妹妹在一旁泣不成声,眼已哭得红肿,泪还在流着。
眼下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哭泣的妹妹,一直不停地安慰她,给她描述一些也许根本不会存在的美好未来,妹妹很好骗,听我不停地说着,脑袋埋在我怀里,不出声了。
安抚好了妹妹,母亲那边也传来信息,是好消息,抢救来了,我和妹妹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医生说了病人要好好休息,让我们也好好休息,不让我们立马见母亲,没辙只好回了旅馆,矿难的事告诉了妹妹。
背上的妹妹已经没了力气,四肢无力地悬垂着,唯一能证明她活着的证据只有体温了,眼眶里的泪已经干渴了,洗了个身子躺下就睡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打开了收音机,将声音调成最小在耳边听着,矿区的事一直没有听到,却不经意间知道了今晚会有流星,打开阳台走了进去,又将门轻轻关上怕吵醒妹妹。
穿上了外套,找了根矮椅坐了下来,抬头仰望星空,群星璀璨,闪着白光的流星划过天际,像一柄利剑将夜幕划成左右两两边,传闻说流星有求必应,双手十字相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流星你在听吗?我向你许愿,请你保佑父亲平安无事,请你保佑母亲身体健康,流星你听到了吗?请你一定要实现我的愿望,我愿意为此付出我的一切流星你听到了吗?只要我的愿望能够得到实现,流星你听到了吗......”
积压在内心的情绪喷涌而出,眼泪从脸颊滑落,说不尽道不完话只有星星知道。
石头在被挪开,父亲以为是救援队来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嘶吼着。“我在这,我在这。”
“是你吗?建业。”
熟悉的声音让父亲忍不住哭了出来。“均田,是你吗?”
“对对对,是我,我现在立马来救你,你一定要撑住啊。”
两个人合力将压在父亲身上的石头推开,紧紧相拥,右小腿已经没了知觉,用不上力,蔡均田费尽全身力气才将父亲背起,小心谨慎地在缝隙中移动。
不幸中的万幸,二人所在的地方没有完全坍塌,留有空间可以活动,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随身带的水壶早被压坏,嘴巴已经裂开好几道口子,蔡均田察觉到父亲,将水壶里的最后一口水让给了父亲。
虽然留有空间,但是根本不敢动,稍有不慎移错一块石子,都有可能造成二次倒塌,两个人只好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机器声传来,两个人又开始大声呼救起来,很快外面的人注意到了他们,正当头顶的石头一个个被吊起的时候,发生了二次坍塌,一块跟人一样大的石头砸向父亲,父亲一个劲地呼叫着,根本没有注意危险靠近,蔡均田死死抓住父亲的手,把父亲藏在自己身体下面,所幸石头没有砸到二人,正当二人庆幸时,父亲发现蔡均田的身体一直不停的往外冒血,两个手指粗的钢条贯穿了蔡均田的小腹,是救父亲时摔倒的。
二人躺在血泊中,蔡均田的呼吸显得无力。
“别睡啊均田,马上就有救了,对不起都怪我。”父亲解开脚上的结,捂在蔡均田的伤口上。
“上次你救我一次,这次我救一次,这不是打平了。”蔡均田强忍着痛微笑道。
“你要是这么走了,你家里人怎么办。”
蔡均田没用回答父亲的问题。“我好冷,是要死了吗?”
“我不许你死,听到没,蔡均田。”父亲急了,抓着均田的脑袋防止他睡着。
“你女儿,怎么办?你老婆怎么办?你父母怎么办?”
蔡均田委屈哭出了声,血与泪汇在一起。“我也不想死啊,家里的事,就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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