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书痴已顺手将内堂的门紧紧关上,而且他也知道,这些人耳聪目明,之后的谈话定是不会被别人偷听到的。
文志双淡淡地道:“实不相瞒,我有三位师父,除了这一位之外,还有两位,即被世人唾弃的喜悲双老。”
话一出口,众人一片哗然,惊愕不已,甚至连细微的喘息声都戛然而止了。虽然之前已隐约察觉到了,可当听到文志双亲口讲出来,还是不免有些骇然,脸上写尽了惊慌失措的神态。
再有,当他们询问、期盼、否定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文志双脸上时,文志双则一如既往平静安详,仿佛这件事本就是极其平常的。当然,在文志双看来,这件事本来就是极其平常的。可在这些人眼中,却并非那么平常了。
吴佳范接道:“说来也着实可笑,我销声匿迹十余载,自以为躲到了海外孤岛上的一个洞穴之中。不成想,那座岛恰巧就是喜悲岛。不仅如此,我还成了喜悲双老的把兄弟,你们应该觉得很意外吧。”
棋艺稍微松弛了一下紧张的神经,颤颤地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吴佳范万万没料到仅仅“喜悲岛”这三个字就已经令心宽体胖的风尘异人棋艺失声颤抖,不禁感慨江湖上所谓的讹传、风闻之事的确足以使一个人肝胆俱裂。他凝视了棋艺很久,随即又注视着书痴、尚雳威。这几位是他的朋友,可他却突然发现这三位朋友眼里有种异样的光芒,昏暗、迷茫,死灰一般。他知道,“喜悲岛”这三个字给予他们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他们也仿佛被这三个字给震慑住了,似乎对自己这个老朋友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文志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也在看他的这帮兄弟,这群朋友,可他却发现了与三位异人一样的眼神,里面充斥着惊慌失措,充斥着怅然若失。惟有曲翔,还算镇静,好像他并不知道喜悲岛似的。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喜悲岛可是妇孺皆知的炼狱,但凡进去的,就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
诸葛心慈叹道:“我提醒过你,这件事最好不要公之于众。你看吧,看看他们的表情,这就是他们的答案。”文志双则道:“我也不想说,但我却不忍不说,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能隐瞒这件事。再说了,时间长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索性,我还是先告诉他们好了。”诸葛心慈道:“你的确是个好朋友,好兄弟,可这么一来……”
文志双斩钉截铁地道:“无论他们如何对我,我都拿他们当朋友!”
就这一句话,仿佛是打开了天窗,让阳光可以直接照射到屋子里去似的。顿时,惊异、恐慌、茫然,都已褪去,剩下的惟有真情流露。
棋艺定了定神,道:“我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吴佳范道:“这已不需要回答,我没有理由欺骗你们。”棋艺道:“但见你还能谈笑风声,依然如故,我很欣慰。也许,是我们还不能理解喜悲岛吧。”
吴佳范很开心地笑了一笑,并道:“棋兄真是这么想的?”棋艺道:“既然你没有骗我,那我惟有这么想了。你们觉得呢?”
书痴则道:“经历了撼天山庄一役的你,本该是抑郁寡欢的。可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看到你却红光满面。我想,是喜悲岛给你带来了新的希望,让你彻底摆脱了撼天山庄的阴影。”
吴佳范道:“书兄说得不错,若非两位兄长,我可能还待在那个洞穴里自甘堕落呢。”
尚雳威笑道:“如此说来,是我们错怪喜悲岛了。就你这副倔强而又骄傲的脾气都能跟喜悲双老打成一片,由此可见,喜悲岛上的人并非洪水猛兽、杀人成性之辈呀。”
吴佳范笑道:“尚兄这么说,兄弟我可要挑理啦。”尚雳威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我倒也不在乎。相信这俩老儿也不会在乎吧。”
棋艺、书痴异口同声道:“当然不会。”其中棋艺还多说了一句,“都是多年的交情了,还能在乎这个?不过,你可不要喜新厌旧才好哇。”
吴佳范开怀大笑,道:“这个自然。我想,你老哥也应该不会吃这干醋吧。”
文志双见师父同三位前辈聊得甚是惬意,彼此对于喜悲岛的心结也都在三言两语间解开了。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可他却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和他的朋友们,对于喜悲岛的心结却仍没有解开。
曲翔道:“难怪我始终觉得你的武功深不可测,却原来是喜悲双老的徒弟,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哇。”
文志双道:“曲少庄主此话可有弦外之音?不妨明说。”
曲翔忙道:“我说,大哥,你可别认为我是在挖苦你。不错,你是双老的徒弟,可你也是我大哥。你也应该知道,我并非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无论你是谁的徒弟,你永远都是我大哥。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文志双内心起伏不定,却倍感欣慰,十分高兴,于是说道:“很好,你还能认我这个大哥,我非常感激。”
曲翔道:“相信不光是我,在座的人也都肯定了你这个兄弟。”
文志双问道:“是这样吗?”曲翔道:“如果喜悲双老真的是怙恶不悛、恶贯满盈之辈,你恐怕也耳濡目染了吧。但我们都了解,你不是那样的人。”文志双道:“也许我是装出来给你们看的呢?”
曲翔不听则已,听了之后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险些把屋顶上的房瓦都给震落了。
文志双干笑一声,道:“你在笑什么?”曲翔收敛了笑容,道:“我在笑你。”文志双奇道:“笑我?我有什么可笑的?”曲翔道:“本来你这个人并不可笑,但当你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却忽然发现你这个人也有可笑的地方。”文志双不知所云,道:“哦?”曲翔道:“怎么说呢,是该说你诚实呢,还是该说你太过于在意喜悲岛给予我们的影响了呢。”
文志双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曲翔说得非常准确,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意喜悲岛给予他们的影响呢?不言而喻,这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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