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恤望着前面不远的蒲阳城,眉毛紧锁:“当前,我等乃是逃亡之人,人心难测,若是那蒲阳城主得知此消息,有那不良心思,我等岂不危矣?”
“不会吧,那蒲阳城守将岂敢做此卖主求荣之事?”延陵生道。
“我不是说他一定会有那种心思,只是小心提防而已。当年四卿伐士、中行二氏,父王率军追杀中行文子时,那中行文子逃亡路上经过一个城邑。侍从说:‘这里有大人的老朋友,为什么不休息一下,等待后面的车子呢?’中行文子说,‘我爱好音乐,这个朋友就送我名琴。我喜爱美玉,这个朋友就送我玉环。这是个只会投合我来求取好处而不会规劝我改过的人。我怕他也会用以前对我的方法去向别人求取好处。’于是迅速离开。后来这个朋友果然扣下中行文子后面的两部车子献给父王。”赵无恤讲了当年中行寅的一段经历,接着再道,“人在利益熏染之下,难免会做出不能自己的一些事来,我不进城,是不让手下受此诱惑做出不忠不义之事,也是为避免将自身陷于险境。”
“大人所虑极是,那便请大人在此稍等,我去请守将将物资送出来。”延陵生知道赵无恤的顾虑很有必要,便决定自己前去取补给。
那守城大将得知自家上卿来此却不进城,却是不知自己德行不够还是治理不到位,令上卿不愿进城,赶紧出城来见赵无恤。
见到俯身在地的这守城将军,赵无恤道:“钟将军,且请起身!因这番急需回到晋阳,时间紧迫,故就不到城中停留。你只需好生治理,莫要懈怠便是,日后自有你的功德。”
得到赵无恤这般解释,那钟将军方放下心来。备上上好干粮、草料,服伺到赵无恤等人起身离去,方才回城。这钟将军也得延陵生提醒,知道可能会有事情发生,遂调动人马加强防护,同时收集城外粮草入城,以备不时之需。
赵无恤等人休息好后,一声令下,众军士拔寨启程,奔向中阳邑(今山西中阳县)。
这山路,马走的累,人坐车也累,驭手更累。站在车上,左扭右扭,这时候就看出一个驭手的水平了。好的驭手,双脚立于车上,任其摇摆,我自如泰山般巍然不动,双手持缰而不需扶车,那车的摆动之力全凭双腿卸力保持平衡。此刻赵无恤这车的驭手已换为真正的御用驭手赵无极,赵无恤为车左,张孟谈为车右。
张孟谈看着赵无极这般轻松自如的驾驭,很是羡慕,开口问道:“无极大夫,车这般晃动,而你却如蜻蜓立于芦苇上,任风狂舞而不动,这是如何做到的?”
“孟谈大夫,这等驾驭却是需要一番用心。当年先祖造父学驭于泰豆,泰豆教曰:‘要学驭车的技术,首先要学快步走。如果你走路能像我这样快了,你才可以手执六副缰绳,驾驭六匹马拉的大车。’这快步走,可不是普通的快步走,泰豆在地上竖起了一根根的木桩,铺成了一条窄窄的仅可立足的道路。泰豆首先踩在这些木桩上,来回疾走,快步如飞,而不失足跌下。泰豆让先祖造父这般练习,先祖三天学成。之后,泰豆方传授驾驭技巧,曰,‘正常人的走路是得力于脚,同时受着心的支配。而驭马则必须掌握好缰绳和嚼口,使马走得缓急适度,互相配合,恰到好处。你只有在内心真正领会和掌握了这个原理,同时要与马长期相处去适应了解马的脾性,才能做到在驭车时进退合乎标准,转弯合乎规矩,即使跑很远的路也尚有余力。真正掌握了驾驭的人,应当是双手熟练地握紧缰绳,靠心的指挥,上路后既不用眼睛看,也不用鞭子赶,内心悠闲放松,身体端坐正直,六副缰绳不乱,二十四只马蹄落地不差分毫,进退旋转样样合于节拍,如果驭车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车道的宽窄只要能容下车轮和马蹄也就够了,无论道路险峻与平坦,对驭车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后来先祖又一番努力,成就超越泰豆,终为天子驭八骏。泰豆这番道理,却真是真理,我这般驭车,也是学泰豆之法。为了达到那般境界,我曾练疾步快走一个月,与这马匹日日相处,吃睡在一起三个月,驾驭马车练习又三个月,方才如此娴熟。基本功过硬,运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原来如此,看来天下事无一事可轻易炼成,勤学苦练为捷径也!”张孟谈道。
“哈哈,正是如此!”那赵无极哈哈大笑,手一抖缰绳,那马一嘶长鸣向前奔去。
就在这时,前面转弯处一阵马鸣,杀出一队车马,立有一旗,写着一个大字“兹”。这队人马一字摆开拦住去路。
赵无恤眯着眼一瞧,知道了,这智瑶领地的兵马还是过来了。来不及多想,一声令下,“众将士听令!摆上一字长蛇阵,随我冲过去!”
那赵家军训练有素,听得主将令下,刀戈在手,弓箭张开随赵无恤的战车向前冲去。赵无恤率先一箭射出,这个准,恰好一箭射在对方主战车车左咽喉。那车左乃是这路军队的主将兹梁,却不曾想还未展示身手,便一命呜呼。主战车三人去掉一人,又是主将,顿时,对方大乱,那驭手见状拾起弓箭要兼任车左之职,一声号令,那兹氏兵马向赵无恤等人冲了过来。还不待那驭手搭好箭,赵无恤一箭又出,“噗”,那驭手也如兹梁一般,栽落车下。主将阵亡,驭手也阵亡,那车右见状不好,捞起缰绳,调转马头就跑。这领队的一跑,其他将士自是跟随。这番拦截反倒成了赵无恤追杀智氏兵马。那等县宰之类的守将车马如何比得过赵无恤这等上卿兵马,马快车好,将士都是以以一敌十的好手。一时间,杀得那兹氏兵马人仰马翻,一条血路就这般杀出,扬尘而去。
“哈哈哈哈,这等兵马也想拦我!”赵无恤仰天大笑,“智瑶老匹夫,你打错算盘了!”
那智瑶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派去拦截的兵马一个照面都没照成,便主将战死,军队惨败。
赵无恤虽击败拦截军队,但心中也暗自着急,知道智瑶的信息已经传了过来,这能有兹邑兵马拦截,那平周、中都、祁邑都有可能已经出兵。也不知那中阳、离石守将会不会得到消息出兵勤王。
或许真应了那句“好事不灵坏事灵”的“墨菲定律”。正当赵无恤在想这事的时候,路上再现马鸣车轮声。赵无恤暗道,真是晦气。但晦气归晦气,破了它就是灵气。赵无恤一声令下:“众将士听令,一字长蛇阵,随我冲!”
那边对面果然出现了一伙车马,,立着“平周”二字大旗。混乱的队伍还未摆成阵型,一位主将战车正在指挥。赵无恤搭箭拉弓,“嗖”的一声,刚刚还在指挥的平周主将“啊”的一声栽落车下,那车右及驭手还在愣神之际,赵无恤的战车已到,张孟谈手中长戈一扫,正中那驭手胸口,这车力一带,顿时开膛破肚,当场死亡。驭手一死,马车失控,那车右一个未注意被甩了下来,随后跟来的赵氏车队,一阵践踏,平周主将战车三人全部丧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