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有安排就好。我与你岳母已好久没有回故乡了,既然你去宋国了,那我们也回故乡看看。”
次日,授课结束,墨翟对门人说道:“今日之课为本学馆为师上的最后一课,为师已答应宋国国公之邀,前去任职。”
此话一出,门人顿时交头接耳。
墨翟敲了敲书案,众门人静下来。墨翟继续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已随我学习七年左右,我此番去宋国,也需一些人手,你等若愿意跟随我前去,便提前准备一下。其他学习较短的门人,若也愿前去,也可跟随,若不愿,我可让禽滑厘代我在此执教。此事不急,三日后给出答复即可。”
“老师,不用三日后,今天就可做出决定,我等愿追随老师!”其中一个秦思的门人起身道。这秦思的话一出,众门人纷纷响应。
这倒出了墨翟的意料,当前这里门人四十二人,加上弟子三人,竟一个不落,全都愿意追随。
墨翟笑了:“很好,既然大家都愿前往,却是要好生准备一番,此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返故里,需好生和家人团聚一番。十五天后,你们便先和禽滑厘大师兄前去宋都雎阳。大师兄历世多,见识广,路上可为你们讲解一些游历事项。”
“老师不与我们同行么?”秦思问道。
“为师还有事情要去处理,我们分路而行。”
半个月后,墨翟将墨氏学馆大门关上,门前立有一块木牌,写道“学馆休业中”。随后墨翟与众人行至岔口,欲分道而行。计然与阿青、玉儿、木原与禽滑厘等人同行,准备行到雎阳再分开,正好一路照应。而墨翟则过河水去了绛都。
绛都城,墨翟见了腾冲、腾飞二人,告知自己将去宋国任职,门人们也都带了过去。二人很是为墨翟高兴,摆酒祝贺。
随后,腾冲也讲了当前晋国的一些事,自上次发生的三卿瓜分智氏土地及豫让行刺事件后,那赵无恤便去巡视领地,张孟谈留府代为处理政事。然而,前两天赵府流传出一则消息,引起墨翟的兴趣。
那消息说赵氏家主赵无恤巡视领地。这一日,车队行至邢邑一座石板桥上,突然赵无恤乘坐车乘的四匹马边上的一匹,惊厥跳了起来,几乎将赵无恤掀翻在车上,赵无恤的驭手急忙稳住那马儿,不知何事竟惊吓到马儿令其如此。
赵无恤对卫士说道:“这一定是豫让潜伏在此。”
那些卫士急忙搜索,果然在桥下发现了一人,但不知是不是豫让。那人也不挣扎搏斗,见被卫士们发现,便放下手中利剑,任其绑缚。
卫士押着那人来到赵无恤面前。
赵无恤一见,却见这人依稀眼熟,只是眉毛光秃秃,颌下也光秃秃,衣衫褴褛,浑身涂漆,面目却像长了癣疥一般。
“你是豫让?”赵无恤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那人一开口,声音如破铜烂铁摩擦一般,沙哑难听之极。
“你,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赵无恤惊讶道。
豫让艰难开口,每说一个字,都能看到脖子上的肌肉抽动,眉骨皮肤抽动,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一般。“自您放了我,我便时刻惦记继续行刺于您。担心您的卫士认出我来,于是我就将自己化妆成乞丐模样,剃光须发、眉毛,面目上又烙了几下烙铁。我沿街乞讨路过家门,向我的妻子行乞。我妻子施舍一些食物后,看着我的背影说道:‘此人虽长相不像我的夫君,可是声音却是像极了,这是怎么回事?我那夫君也不知去了哪里,甚久没有回来了。’我听后,便离开家门,寻到朋友姑布兴家中,要了些木炭,点燃,趁着发红,吞下木炭,因此毁了嗓音。”
“啊?”赵无恤闻听,“那你这得承受多大的痛苦,怪不得看你说话,喉咙上的肉那般抽动,想必是烫伤还未好吧?难道那姑布兴就这般看你糟蹋自己不加阻止么?”
“他有阻止,但我心意已决。朋友也说我这办法很难成功,他对我说,我只能算是一个志士,而不能说是一个明智之士。他也劝我,可以到您府上效力,以获得您的重视与信赖,待得到你的信赖后,再伺机行刺,必定能成功。但是这却不是我的目的,我岂能为了旧主而伤害新主,那种做法乃是极端败坏君臣大义的做法。我所要做的,就是为阐明君臣大义,并不在于是否可以报仇成功。况且,若我委身做了您的臣子,再在暗中阴谋暗害,这就是对新主心存二心。我今之所以明知不可为,却又一定这样做,也是为了给那些心怀二心的臣子,竖立一个碑,以羞愧之,警戒之!”
赵无恤不忍心再看豫让这般痛苦说话,但听了这般话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当初不也曾伺奉过士氏、中行氏么?智瑶与我等灭了他们,你不但不为他们报仇,反而屈节忍辱去臣事智瑶,这不是与你的理念相悖么?如今智瑶身死国亡已经这么久了,智瑶曾经的手下没有一人为其报仇,唯你坚持,这又是为何呢?”
“士氏、中行氏岂可与智伯相比,当初我臣事他们,他们却将我当做普通人看待,以普通人待我,我自以普通人的态度待他们。而智伯却是不同,乃是将我当做国士看待,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豫让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周身气势起,卷动落叶飞扬。
周边的卫士一见,急忙用利刃顶住豫让,防止他暴走。
赵无恤摆了摆手,让卫士退下,亲自上前为其松绑。“唉!豫让啊,由于你为智瑶报仇,已经使你成为忠臣义士了。此番必将名扬天下,天下间,那些贰臣也终会汗颜。你可愿意归顺于我,成就你我一番新的君臣之义?而我对待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你自己想一想吧,这番可是不能再释放你了!”
“多谢大人美意,臣下不能答应!”豫让拒绝道,“臣下有一请求,大人若能答应,臣自自行了断。”
“你说吧。”
“据臣下所知,一个贤人不阻挡人家的忠义之行,一个忠臣为了完成志节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大人以前已经宽恕过我一次,天下没有人不为这件事赞扬大人的。今天我到这里行刺,按理您应在这里将我处死。不过我还有一个奢望的请求,请大人成全,我想得到您的王袍,准许我在这里刺它几下,这样我即使死了也没有遗憾了。不知您能否成全我的愿望?”豫让说完恭恭敬敬做了个长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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