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石挺也没回复消息,武松有些坐不住了。傍晚下班回家,潘金莲早就等在帘外,像一株开满鲜花的迎宾树。还在远处,她便大声招呼,不顾及别人听见。显然当是一家人了。武松走近停下,先正了衣冠,方才揖礼,“嫂子万福。”“傻瓜,说的哪家话,大郎也是奴家大哥。”潘金莲含羞带嗔,又胆大地甩了个白眼,挑芦帘候武松入内。
晴朗已自三天前回了晴文小镇,追梦被锁在阁楼里,陪护苏先生,晚餐的饭桌前,只坐着武大、武松、潘金莲仨。武大木讷寡言,习惯于闷声吃饭;武松天性豪迈,喜欢“大声说话、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潘金莲乃使女出身,伶俐使巧,尤其善于察言辨色。吃同一锅饭的三个人,个性鲜明,性格迵异,又男女有别,一时气氛颇为滞重。潘金莲眼珠一转,浅笑关切道:“武二哥,奴家为您筛酒把盏,借光蹭蹭酒香,如何?”武松低头道:“也好。嫂子日常可有吃酒?”“总是改不了口!奴家啥时当了嫂子,是清河县邻家妹子,呆得像头驴!”潘金莲故作生气,声音却腻腻歪歪的颇有韵味。武大嗫嚅道:“那是大哥为……为你……定的……”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加上自卑而木讷,那糙粗的脸上登时泛成酱紫。武松更是低头不敢回应了,潘金莲则羞羞地闪了下眼风。见不怕老虎的武松连头也不敢抬,也便大起胆来,戏谑道:“是老虎厉害?还是奴家厉害?”“喝酒!咱仨比喝酒,看谁厉害。”武松岔开话题也支走尴尬,竟自聪明了一回,却不曾想,更聪明的人多得去了,比如楼上那个小家伙。
“君不见:昔日曹孟德青梅煮酒谈国事,今有打虎英雄斗酒欺负潘金莲。端的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仗势欺人,欺侮弱小……拐卖儿童,私设公堂,拘押牢房……唉!‘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这滑溜而稚气的声音,又东拉西扯,当然出自追梦之口。从喝酒不公的仗义直言,经偷梁换柱地过渡,水到渠道的牵连自己,再借用李煜《无言独上西楼》词赋,诉说失去自由之苦。初时连武大郎都忍俊不禁,怎知剧情倏地反转,闻之凄凄惨惨戚戚,恍惚苦大仇深情天恨海,又有谁人还能笑得出来。其机伶刁钻而口若悬河,任其絮叨数落下去,恐将说到天亮也不会止歇。
“油腔滑调的天才少年,武松知错了,斗不过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愣着作甚?”追梦打着稚嫩的官腔,令人忍俊不禁。武松故作不解,道:“没愣着,也不作甚,一会儿金莲妹子上去陪你说话解闷。”“二哥说笑了,奴家哪是追梦的对手,须当相公亲自去陪礼。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潘金莲也是唇薄嘴利的主,武松唯大其头苦笑,说道:“放你出来得有个条件。”“你说。”“帮大哥想个法子,把两桩命案破了。”
本是戏言,武松心想这下该当把他的嘴堵了。追梦竟是答应得很干脆,回道:“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有不动脑筋的猪头。凡事都有目的,杀人更需要动机,两桩命案动因一样,目的相同,并案查办不就得了。”武松道:“有意思!那么,动机目的是什么?”“大处讲,不出乎三种情况,为官、为财、为色。”“哦,有道理。那么,小处怎说?”“小处而言,情况多样。有邻里纠纷,有激情杀人,有各种偶然事件。但本案与小处动机无关,无须考虑,只往大处去想。”武松又道:“何以见得?”“单个案件可能与小处因素有关,而两案相同,显然计划周密,只能是大处的那三种情况。”两人一问一答,快如流水,楼上的苏先生,楼下的三个人,无不惊佩追梦的机敏与见识。
武松再无托辞,起身走往胡梯,倏地又停了下来。心想:“不对啊,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不曾加以概括和整理,具体的破案法门、方向、着力点等等,都没有决解,还只是理论上的纸上谈兵……”
“咋就停下了呢?后悔了?快来开门呀!”追梦的话语在楼上,而眼睛好像长在武松身边!
武松道:“哦,理论上的务虚谁都懂,来点实际的法门,比如陈员外一案,该从哪儿入手。”“稍候片刻,容小爷想想。”武松、武大、潘金莲仨互看一眼,心想终于把他难住了。
“别得意,这就给你答案。”“快说!”追梦应道:“答案就在陈员外家里。”武松讶异:“怎讲?”追梦竟是娓娓道来:“一是查找管家、家丁、子嗣有谁赌博;二是搜索陈员外外边是否有相好的;三是盯住陈家产业及收支情况;四是与官府是否往来;五是陈员外近期活动情况。以上五个方面,目的动机必在其中。”武松稍事消化,喜道:“小弟高才,大哥折服。再问第二个案情,关于镖局毛猴的死,其目的动机在哪儿?”追梦道:“贪多嚼不烂。先从第一案开始吧。”“我有足够多的人手,想同时进行。武松心急,恨不得马上了结。“好。容小爷想想。”
稍顷,追梦回复,却是语出惊人:“昨晚你去哪儿吃酒?”武松道:“答非所问。嗯,怎知大哥出去喝酒了呢?”“很简单,金莲姐在门口等了一宿!”却是有人比武松更急。“喂!追梦小弟,你是人是鬼?难道你也一宿未睡?”潘金莲欲盖弥彰,既是心急辩解,也是有意让武松更进一步懂得她的心情。武松脸红,讪讪道:“去狮子楼吃酒,结识了‘南街小霸王’——石挺……因此知道第二案的死者是‘威远镖局’的一名趟子手。这位死者叫毛猴,当晚在‘狮王赌坊’,寅时死于紫石街。”追梦道:“哦,小爷想一下。”
潘金莲也在想,那时脑子转出个问号,悄声说与武松,“说到重点的,追梦总要想一下,是何道理?”武松道:“重点的事儿当然要思考判断,很正常啊。”“也是。”很快的,追梦又有了答案。“前案去陈员外家找,第二案也一样,出处在‘狮王赌坊’。嗯,这两人似乎不沾边,也许他们各自掌握了一样关于别人的相同消息,因此招来杀身之祸……该放小爷出来了吧。”“好!”武松无话可说。
追梦没下来,是武松自胡梯走上去的。见苏先生病有好转,脸上沾带从容,晚餐也基本吃了个精光,登时心安。苏先生道:“老朽想起一件事来,可能对都头破案有帮助。”武松急切道:“请讲!”苏先生应道:“那日自马王铺镇与追梦、晴朗逃至阳谷县东城门,刚与追梦、晴朗分开,不过半刻时间,邱向松与夏文长等人已拍马追来。老夫一骑二带,将贼人引自城东十里,那儿刚巧有个‘大王庄’,也便转将进去。怎知入得一条死巷,恰逢老宅一没落子弟搭救……唉!后来还是被逮住受创。此时回想,好像那家主人曾提及陈员外,说是城里有位员外前日去那儿收了一笔地租,足有五百两银子。不知那陈员外与死者是否同一个人?”武松喜道:“若是同一个人就好了,便是谋财害命的凶杀案。我明日就去陈员外家核实!”追梦插口:“与卿同去!追梦帮得上你。”“只是……你目标太大,见不得光,免了吧,追梦少爷。”
追梦嘻笑道:“想好了哦,日后别来求我。”武松心道:“这小家伙古灵精怪的,或许真能帮得上忙。须当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可是,计从安出?”于是看向苏先生找答案。苏先生心领神会,说道:“须得一人帮忙。”“谁人?”苏先生笑道:“潘金莲!”武松不解,回问:“她能做甚?”“帮追梦易容改装,整出个小姑娘来。”
武松噗的笑开,比放屁还大声。追梦却不依不饶,冲武松踢了两脚,瞪眼道:“有甚么好笑的,你道人家生的歪瓜裂枣没人要么?”居然有些小女子的委屈样,尤其惹人怜。武松几乎又要笑将出来。这二十五年的人生,除酒桌上激情朗笑,闲暇时还真是没找到什么笑点!勉强止住,端起架子道:“黑不溜湫的丑小鸭,不太靠谱吧?!”追梦更是气苦,“嚄你个傻大个,把真珠当砂子,小爷明日变给你看。等着!”“好啊,瞧你怎生乌鸡变凤凰!哈哈哈……”
第二天一大早,武松与两位士兵待在门口候着,一晃过去了半个多时辰,犹自不见追梦丁点动静。
“金莲妹、小少爷、苏先生,还想折腾到甚么时候?”武松急不可耐,正想入内催促,怎知芦帘卷起处,一位精雕细琢的小姑娘走了出来。武松看时,刹那呆住!但见晨光照着追梦半个脸,晕染鹅黄,更兼粉白眼亮,容色如画,娇俏万方,尤其那两条小辫子可爱地搁在胸前,小手兀自拨弄,衬得那松松的衣裙无风自动。心道:原来他也可以这般漂亮,谁人想得到,丑小鸭也有春天!
潘金莲随后露头,像热透了的苹果,美目秋水盈盈瞧向武松。“我俩谁更好看?”不喝酒的武松略微嘴笨,加之问题涉及女人美色,登时支吾:嗯,啊,这个,那个……“各擅胜场,平分秋色。”武松正自无话可说,低头看向一边,却是楼上的苏先生给了答案。想来苏老爷子对自己的奇思妙想甚是满意。不再絮叨。
四个人走在街面上,颇为惹眼,不时有人引目相看。转了几个弯,到得东大街一处敞亮大宅院。一士兵上前叩着门环,吆喝道:“县衙公人前来办案,请开门引见。”又呼了几回,尚且无人搭理。士兵正想抬脚踹去,被武松喝止。回头看向追梦,“这般情况,是何道理?”“翻墙入内便知。”“正是。”武松一个提纵跃起,攀上墙头,晃身过去。拨了门闩,追梦及两士兵登门入户。四人匆匆举目四顾,所见之处,无不一地狼藉。一番翻箱倒柜的地毡式搜索,仅寻得一看家老仆,瑟缩在僻远柴房里。武松问道:“主人去了哪儿?”老仆吱吱嘎嘎的支吾着,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追梦道:“别费心思了,这是位聋哑老人。”武松道:“咋办呢?”追梦回道:“抛家舍业逃离,定当有幕后之人胁迫。目前情状,该找邻居街坊了解情况,打探是否有远房亲戚朋友,或者……”“或者什么?”“或者,就是或者,没什么。当小爷是诸葛孔明,或者哪路神仙?”武松道:“还真当你是个神仙,能预知明日,原来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别小瞧人,待小爷今晚托梦于神仙姐姐,她自会揭开谜底!”追梦经不得别人看轻,苏先生告诫“低调内敛”的话语,竟是忘在一边。
武松原本也并非故意轻谩,或言语相激,皆因心急破案而又找不到头绪,一时口无遮拦,当即歉然道:“是大哥没本事,迁怒于你,甚是不该。晚上领你去吃个大餐,可好?”“当真?”“大哥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况且也只是一桌酒席而已,算不了什么。”“走啰,去拜访左右邻居!”少年的心性总是来得急也去得快,就像春天多变的气候特点。
四人折腾了一个早上,走访了四五家邻里,除了三房姨太的娘家,只问得东平府城有一户穷亲戚,往来甚少,况且忒也过于就近——果真是遭人胁迫遁去,必是偏远难找之地,因此可谓无甚收获。然而,追梦并不这么看。因为那户亲戚是东平城里的,这让他联想到那桩“少年失踪案”。
当日安排四组人马前往东平府城及三处娘家查案。追梦特地交代,要留意这家亲戚是否有个与自己一样大的少年,及其玩伴情况。
午后武松偕追梦去南街寻找石挺。只问得一家杂货店伙计,表明意向目的。那伙计竖起拇指道:“石挺哥甚是仗义豪爽,你俩等着,待我关了铺面,这便引路前去。”“打扰了!”武松拱手道谢,心里思忖:“看来这位新近结交的把兄当真好品相。”往南街行自将尽处,南城门出现在视野里,不如东门气派,略显沉寂。抄近巷右拐,是一片市井民居,时有路人拱手礼让,客气实诚,仿佛来者都是左邻右舍的亲朋好友。
追梦道:“这地方略有‘梦里水乡’的韵味,既淡定守旧,又是乎卧虎藏龙。端的是内涵丰富且悠闲从容。”武松笑着拉了追梦的手,扯在身侧,“小小年纪,却又包罗万象,当真是个奇迹。找个空闲,将你的往事说与大哥知晓,行不?”“好。”挣了武松的掌握,跑在前头。又走了一条巷道,出口颇为敞亮,地面全是青石板铺就,店伙计站定后往右一指,“前方招旗下那两个大房子便是,在下这便先行告退。”
武松回礼答谢,抬眼向前望去,见两面旌旗立在门口飘扬,周回是疏疏落落的几个瓦舍窝居,衬出两座院宇格外醒目。当时美美急急走近。位置有些偏远,处在市井边沿,却淡定安逸,视野甚是清楚,不曾想石挺居所竟是连并两套三进豪宅。而门口尤其宽敞,由三面矮墙圈起,覆盖木质顶篷,内里车马辎重屯积不少,还腾出一方演武场,几个架子上插满刀枪剑戟等器械,端的气象非同凡响,不愧“南街小霸王”!
武松、追梦正自东瞧西看,啧啧称奇,倏地自来路响起一阵嘀哒嘀哒的马蹄声。武松回望,那骑快马已窜至身前一丈立定。一少壮翻身跃下,甚是潇洒,人也长得英气俊秀。“兄台可是打虎英雄武松?”少壮抱拳迎上揖礼。武松道:“正是。阁下怎生称呼?”“烟筱扬,‘威远镖局’三当家。石总镖头该当在屋里,容在下前去通报。”“不必多礼,俺二人随你同去。”“好。”烟筱扬将马栓了,走前头领路。
二进大厅堂颇为威武,三张太师椅置于中间,石挺居中坐着,身后供奉一座高大关公雕像,身前两侧长椅上,各坐有四名镖头,显是正在议事。见武松等人自一进厅后偏门步出,石挺乍见,赶忙小跑过去,说道:“都头突然造访,让大哥颇为措手不及,失了礼仪,还请见谅!”一众镖头见来者威猛,而且总镖头与其称兄道弟,也便齐刷刷起立作揖。
一阵声喏礼仪后,石挺将武松引至居中太师椅,武松却又哪肯落坐,说道:“尽管拜为把兄弟,尚且不可乱了规矩。大哥是主,礼当居中主位,小弟是宾,宜坐对面客席,相烦大哥在对面加设两只凳子即可。”
不想追梦自身后闪出,嘻笑道:“大哥忒也婆婆妈妈,就一个座位,也要罗唆半天。容本小爷代你坐了。”武松急忙喝止,“胡闹!小姑娘家不拘礼仪纲纪,成何体统!”
众人的关注点登时都聚焦在追梦身上。见她娇小玲珑,精致无匹,竟是无一人哄笑,全是啧啧称羡的表情。武松抱拳行了个四方礼,连说几个“对不起”。就这么谦来让去,耗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把位置坐定。石挺居中,三当家烟筱扬坐右侧,武松坐左侧,一旁加了张靠背椅,供追梦坐着。石挺起身对下首诸位一一做了介绍,这才将武松的大名隆重推介,言说已行了八拜之交,日后视之如见兄长。
原来,十天前武松扬名阳谷县,石挺及一众镖头押镖在外,仅三当家烟筱扬等几位留守人员认得,此时忽见武松本尊,甚是英雄了得,不禁肃然起敬。石挺看向武松,道:“正自讨论案情,几路人马查探数日,全无头绪,不知如何是好?”又望向左下座烟筱扬,“四弟可有消息?”因武松年长几岁,石挺直接改口呼烟筱扬为四弟。烟筱扬道:“毛猴走镖回来当晚确是赌了大半夜,丑时一人自‘狮王赌坊’走出,并无异状,卖雪梨的郓哥亲眼所见,而后见其转入南街而去。又经开酒店的王老爹证实,那时正自下铺面门板打烊,毛猴突然挤了进来,死活赖着不走,非得吃几碗酒不可。约莫丑时将尽,终于送得毛猴出去,也不见喝高症状。再后来也便自没了目击者。”石挺忿然道:“日后再有人胆敢涉赌,第二天自行卷铺盖走人,与‘威远镖局’再无干系!”又道:“有否找毛猴那帮狐朋狗友问询?”烟筱扬道:“仅李四狗、张小三和毛猴结伴。张小三才赌了几把便输光了银子,早早走了人。而李四狗惯于赖着不走,赌桌就像他的床,就这么一个小人物,谁也不会在意,却是自当晚之后,其人再无音讯,不知所终。”
石挺头点道:“哦,与花千种说的差不多。”武松插口道:“谁是花千种?”石挺讪讪笑答:“便是‘狮王赌坊’门口那个美娇娘!”“呃,这婆娘还真有几分姿色,该是老板娘吧。”石挺道:“也说不清楚,难得一见,起码是个有份量的管事。”
众人饶有兴趣想听下去,追梦却睨向武松道:“几分姿色是甚么意思?半斤还是八两?”烟筱扬竟自笑将出来,“阳谷一枝花能论斤数两的吗?!”“什么一枝花一斤菜的。这位烟筱扬兄当真孤陋寡闻了,跟紫石街金莲姐比,那位花千种最多只能算是一枝小花骨朵儿!”“小姑娘说的可是武松兄弟的大嫂——潘金莲?”追梦点头复摇头,应道:“是。也不是。”“怎讲?”“是者,潘金莲果真好看,她才能够称得上阳谷一枝花。不是者,潘金莲不是武松的嫂子,而是武松的……”“别瞎扯。说些与本案有关的事儿!”武松红着脸急急打断追梦的话语,不让他继续扯下去。“咋就与本案无关了呢?那枝小花骨朵儿——花千种,她就很可疑!”追梦总想为潘金莲打抱不平,尽管未曾谋面,仍有意贬损那个叫花千种的姑娘。
石挺生怕两人闹翻脸,当即陪笑道:“小美女,大哥真是佩服你的想像力了,竟能将杀人放火的事与弱女子扯上关系!有证据吗?”追梦嘟嘴道:“没有,凭的是直觉!”“哦!倒是稀奇。”石挺不以为然,却也想看看这位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还将整出个什么幺蛾子来。而追梦下面的一段话却让众人刮目相看!
武松素知追梦不可以常理度之,跳跃与转折也许是他的语言风格和思维方式。他东边讲一句,你可能要跑西边才听得懂,他上一句讲张三,下一句扯出了李四,他前面关了门,后面开了窗,这头打压你,那边捧着谁……果然,一番无厘头的瞎搅和后,追梦突然危襟正坐,一本正经。那时追梦抬眼往众人一一扫了一遍,赚足气场,这才开口说道:“诸位觉得没有头绪,我看线索多着呢!一是两位死者都死在‘晴翠饺子馆’门前,都有宵夜的习惯,而且都喜好吃饺子,晴老爹做的饺子。二是两位死者的症状一样,都是心脏异常,怀疑是一种比摧心掌更厉害,能够‘隔空打物’而不留痕迹的武功所为,所以,‘晴翠饺子馆’门口不是致命现场,而是身受重创了还不知道,过几个时辰才发作致死。换句话说,两者都是不知不觉的,习惯性的往饺子馆走,巧合的到那儿倒地死去。三是陈员外一家突然消失了,李四狗也凭空蒸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可能与两宗命案有关,比如直接或简接掌握着一些线索内幕。而两位死者,必定涉及惊天消息,如“少年失踪案”,因此招致杀身之祸。四是凶手必定是位顶级高手,能够使出“隔空打物”功夫,而能够指使这位顶级高手行凶,必有幕后组织。这个幕后组织必须有钱有势,在阳谷县,‘狮王赌坊’算一个吧,尤其毛猴命案与赌坊有关联……”
石挺不觉站起,率先拍手叫好,接着大厅里的人全都鼓起掌来。
“给小爷冲一壶碧螺春!口渴了。”追梦眯翕着眼睛享受,两只小腿盘在椅子里,装模作样,若是再给只水烟管,那就是豪绅府第里的外祖母了。
待得追梦猴子充大王般的一番戏耍后,武松道:“毛猴这一案还怎么继续?”追梦道:“排查当晚所有赌徒,尤其是现场值勤人员,定能发现蛛丝马迹,因为第一现场在赌坊!”“人多眼杂,众目睽睽,怎么行凶?”“人多眼杂碍了谁?赌徒的眼睛全盯在赌桌上。除了一枝花,呸呸呸,小爷说错了,除了那花千种能让赌徒分神,余者,既便爹娘妻儿来了,也不会多看一眼。”武松恍然道:“对啊,何况凶手是位顶级高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并非难事。”追梦道:“也不尽然。看场子的值勤员可能瞧得见。”“何以见得?值勤员又不是武林高手。”“谁说非得武林高手才看得出?盯住场子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是他们的职责。所谓业精于勤,长期专注于一项工作,便是这一专业的行家!武林高手是,赌王也是,各行各业概莫如此。当然,想要脱颖而出,还需要天赋,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不赢钱的赌徒。”“甚是。明日封了赌馆,逐一审查拷问!”“不可鲁莽,宜暗中查访,对症下药。”“怎么查?怎么下药?”追梦道:“每个人都有软肋,何况普普通通的看场人员?!”“好!”武松望向石挺,说道:“大哥怎看?”
“构思缜密,就按追梦的意思办事!”“那好,这方面问题暂告一个段落。”武松续道:“下一个要讨论的,是这个能够‘隔空打物’而不留痕迹的顶级高手,他可能的范围。在座的都是见多识广的江湖中人,还请集思广益开动脑筋。”
这议题都是大伙儿喜闻乐见的,顿时七嘴八舌说开了,没多久便罗列出一串清单来。
少年追梦听得有趣,也插口凑热闹,说道:“怎么没有武松与石挺的名字呢?一个是打虎英雄,一个是南街小霸王,声名赫赫如雷贯耳,不像追梦籍籍无名,没有个唬人的名头。”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话锋一转便捅人笑点,登时又引发一众人等捧腹大笑。尤其烟筱扬笑到打嗝,不能自己,恍若七魂三魄离体而去。
有顷,烟筱扬才止住笑嗝,说道:“四哥也给你取个响亮的名头可好?”“说来听听。”“叫‘筱扬追梦’吧,颇具诗情画意的。”追梦却不领情,“筱扬——追梦,倒也优雅。只是不想与你有名字瓜葛!”“我的名讳有何不妥?”烟筱扬不以为忤,反倒好奇地想听下去。
追梦自语:“烟筱扬——嗯,妙妙妙!轻轻飘起,如烟飞扬。”“就是吗!”烟筱扬尚且自鸣得意,追梦已然话锋转向:“却自以为是,拔扈飞扬,好像轻功很好似的!”“马马乎乎过得去!比试一下吗?”烟筱扬悠哉游哉,呷口茶翘起二郎腿,等追梦接招。
“比什么?尽管说来。”追梦脱口而出,不加思索。八位镖师、石挺、烟筱扬等深知追梦机智百出,不敢小觑,却怎么也想不出他有什么制胜法宝。毕竟,比的是硬实力,不是耍嘴皮,讨巧不得!
见追梦有恃无恐的样子,烟筱扬不觉忐忑。心道:“自己好歹也算个人物,赢了应该,若是不小心输给一位小姑娘,日后还怎么在人前抬起头来?!”一时乱了心绪,竟是想不出名目来。还好武松出面转移话题:“废话少说,言归正传,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甚么叫‘废话少说’呢?”追梦又执拗了起来,分辩道:“轻功,是不是武功的一种?”“是。”“那位能够使出‘隔空打物”的凶手,有没有轻功?”“有。”“你能打死老虎,石挺哥能托起石狮,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是不是顶级高手?”“算是吧。”武松勉强认可,却道:“只是我与石挺哥均属粗人,侧重于外家功夫,内力修为较为有限,硬碰硬地使出留有痕迹的摧心掌也许可以,而不留痕迹的‘隔空打物’招数,像拿刀绣花,却是使不来。”追梦道:“这就对了。之所以要拿你与石挺哥来说事,实非作怪搞笑,打诨插科,目的是抛砖引玉——对武功门类进行区分筛选,缩小范围。不意草莽不解风情,被笑出了毛病!”追梦连珠炮似的层层推进,不留喘息余地,直让武松应接不暇难以招架。
石挺哈哈笑道:“武功却有多种门类,不可一概论之。有内家与外家,有轻快讨巧与势大力沉,有骑射功夫与步战肉搏等等之分,虽相辅相成,而风格迥异,各有所长。追梦的见解人所不及,以后您‘老人家’的每句话,‘威远镖局’的每个人,都要用纸包着,决不打折!”扫向一众镖师,拉抬声调:“记住了吗?”“记住了!”追梦笑了,全都笑翻了天!
有趣又能解决问题,追梦就像春风拂过乱草丛,绿了枝头,又理了头绪。很快的,把有能力‘隔空打物’,而不留痕迹的目标人物归整成十几个人。一是超顶级的“四尊者五侠客”,共九人。“四尊者”分别是:“梦里水乡”孟秋娘,襄阳城主金成武,壶中日月古月胡,七彩天山梁七剑;“五侠客”分别是:一年四季郭大年,丹青妙笔柳时春,铁扇公子夏日阳,残剑商秋,蓝剑晴雪。二是前辈高人与后起之秀,共八人。分别是:蓬莱阁清虚道长,崂山道士凌霄子,淮西金剑先生李助,太湖宝光如来邓元觉,北京大名府玉麒麟卢俊义,独龙冈祝家庄师爷栾廷玉,梁山英雄豹子头林冲,蓝衣社易小楼。若是扣除“四尊者五侠客”,以及清虚道长和崂山道士凌霄子,余下的这些后辈之秀就仅剩下六位了。目标锁定,一致通过。如雾散雨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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