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灾灭火忙到天亮,一众官兵衣裳不整,蓬头垢脸,疲惫不堪。陈文昭记挂今早事关追梦的约定,略一洗漱脸面,换了衣冠,便匆匆步出衙门。武松与晴翠稍远候着,望见昨晚那女扮男装锦绣少年自巷口转出,迎向陈府尹,不见携有刀枪。其实,有无刀枪一个样,对方若是想要不利于陈文昭,只需粗浅功夫就可以。武松想着昨日下午同在此地,与青姑娘有约,却是无缘得见,不知青姑娘何故爽约?此时视野里,陈文昭与那女扮男装的锦绣少年似乎相谈甚欢。艳羡之余,更多的是五味杂陈的纠结!
武松与潘金莲相处,由邻家女孩的他乡偶遇,到二贤庄病榻前的生死承诺,其间亲情、爱情、同情、责任等成分搅在一起,难以分清说明;而关于一丈青扈三娘,只是一时的惊艳,心海里的微澜,似鸥鹭掠过,并不影响与潘金莲的感情发展;青姑娘却是大不相同,那赛西施的绝世容颜,恁谁也无法拒绝,尤其还有短暂肌肤相亲,几乎吻了下去。是色的诱惑,也是爱的必然。武松不是情种,更不懂得爱情,却在青姑娘最需要帮助的当口儿邂逅,登时点燃英雄救美豪情,夹杂爱意弥漫。以至乱了方寸,迷了心性,忘了石挺的惨死,潘金莲的奄奄一息。
亲朋好友搁一边,大敌当前看不见。青姑娘,你在哪里?武松在心底里深深渴望,像一口百年枯井,多么希望暴雨倾盆来填平。
当武松又一次意乱情迷之际,身边的晴翠也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之中。从紫石街初识追梦那一刻,这位胆大且风趣的少年,便深深印在自己的心底里了。那懵懂的爱意,少女的情窦,在一次次看似两小无猜的嬉戏里,悄然堆积,连自己也不清楚正在发生着甚么。只知道每一个新的一天,都能够相见。而追梦每一次粗心的牵手,潘金莲有目的的调戏,都让渴望亲近的好感,变得浓情蜜意。可是,追梦,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的思念,他知道么?合适么?多么纠结啊!终于,在这一次生死不明的等待里,爱的萌芽已经破土,不想也无法再遮掩,就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吧!
武松比追梦大了许多,视追梦为亲兄弟。晴翠比追梦大了两三岁,甘心情愿自降身价扮使女来追随,只要追梦能开心,让她做甚么都行。陈文昭终于折返跑来,带回追梦的消息,是一个小小的玉坠,挂在脖子上的吉祥物,晴翠与武松都认得清楚。“没错,这是追梦的饰物!”陈文昭喜道:“既是如此,老夫就陪那姑娘去牢城营里走一遭,她想提走谁都可以。至于对方是否信守诺言,因此放了追梦,让上苍去操心吧!”晴翠也是喜形于色,说道:“女儿与武松陪您同去牢城营里,以防那女子使诈。”“无须多虑,她要的是某个人犯,并非爹爹的命。”“可她毕竟与商秋是一伙的,都是居心叵测之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放一百个心吧。你俩回府衙等候佳音便是!”陈文昭挥手作别,片刻,与那女扮男装的锦绣少年消失在通衢大街拐角处。
晌午前,陈文昭方才回府,见武松与晴翠迎了出来,便呵呵笑道:“那女子只是提走一人,却送了一份天大的礼物,可想听否?”“爹爹,别卖关子了,女儿等不及!”晴翠拉着陈文昭的手直晃,一脸急切,好似等着赶集回来的大人们,掏出好吃的东西。
“哈哈!追梦已经被他那帮小朋友救走了。依爹爹估测,日中之后可能回府。”“昨天晚上在‘秦淮人家’捉弄商秋的那十几位少年?”“正是。正是女汉子及其那帮小徒弟。”“何时何地救走了追梦?”“昨晚下半夜那场火海里,地点大门户街赵宅隔巷。”武松插口道:“怎知女汉子那帮人是追梦的朋友?”陈文昭道:“那女子亲口说的。何况,他们与商秋是对立面的一方。”“也不排除是蓝衣社的人。”武松兀自担心。“嗯。”陈文昭与武松都不能确定,不约而同看向晴翠。
明知是十拿九稳的事儿,总是还要再确认一下。“曾听得他们提起过‘金大哥’这名字,我想,所指那人,应该是疯魔杖影金世眠了。果真如此,他们定当来自‘梦里水乡’!也只有来自‘梦里水乡’的人儿,才能有本事感知追梦落难,以及具体地点。”晴翠情不自禁地笑了。
不因为自己的推理而得意,是因为追梦已经得救了。
“中午女儿陪爹爹及武松哥喝两杯!”“好呀,值得喝醉!”陈文昭走往后院厨房,大声叫嚷备馔置酒。尽管只在迎接夏日阳的当晚初识追梦,而那餐没吃成的晚宴,多么意外地险象环生,亏得追梦及时化解,令人记忆犹新。尤其之后关于追梦神乎其神的种种传闻,更使得陈文昭添加几分迎回追梦的渴望。这位少年追梦,他是解案破局的万能钥匙!
晌午三刻入席,晴翠果真吃了一碗酒,脸颊微微泛红,平添一抹娇妍,竟有几分潘金莲的妩媚妖娆。也终于引来武松一声轻叹:“金莲妹子不知有否好转?”晴翠也幽幽叹息,喃喃道:“灰袍道人已死,夏日阳也没能取得解药,所幸有柳前辈开了药单,尚存希望。但愿吉人自有天相……”陈文昭未待晴翠说完,便急急插口道:“忘了请来夏日阳与柳时春,本府有事求于他们。跃宁,你去找夏大侠。”陈文昭站起,往前厅走去。
“爹爹,这是去邀请柳时春吗?女儿陪您同去。”
丹青妙笔柳时春的“缘去”门店就在衙前街上,片刻后柳时春随陈文昭、晴翠入了后院。武松忙起身作揖,寒暄几句,避开江水岸话题。几人谦让后入席坐定。跃宁匆匆跑来,说道:“听京城公差钟展、陈德说,昨晚见夏日阳闷喝至醉醺,子时一人步出府衙,之后情况不明,至今未归。”陈文昭讶异道:“咋就无人前来通报?夏日阳忒也放纵。”怎知引起柳时春蹙眉沉思,稍顷叹声摇头,“夏日阳与我齐名,脾气有名地暴躁,恐怕与赵宅失火有关联。”
一石激起千层浪,登时引发阵阵惊呼!“柳兄是说,那场大火是夏日阳放的?”“正是。今早在下也去了火灾现场,找几个邻居打探,有人自称目睹过两位高手在火光里搏斗,中有一人执着铁扇,个高八尺……而今想起,必有一人是夏日阳。另一个,估计是商秋了。”陈文昭颓然坐下,“坏了!京城来的要员居然干出此等不齿丑事!而且全都沦陷,仅剩下洪兴连、洪永旗、水火二傻、钟展、陈德等六个小角色了!怎么向当朝太师交代啊!何况……何况……”
武松道:“大人请吩咐,小的万死不辞!”陈文昭叹道:“适才那女子透露消息,说是一并沦陷之人皆为蓝衣社所掳,前天夜里偷了出城令牌,转移到了城西西禅寺。其妹亦在其中,要本府出兵伐之,解救一众人等。而今仅董平都监一人可堪大任,却又不能擅离职守,还有谁人可以前去打探备细呢?”武松看向柳时春,并不说话,而意图表露无遗。
柳时春笑道:“兄台多虑了,今夜子时同去。何况,师妹江水岸也失落其中,虽刀山火海也要去闯!”
陈文昭大喜,“如此本府着手准备,厉兵秣马,随时调用。”
同样这个晌午用餐时间,大门户街的一处私塾学堂里,老学究自厨间里端来一大盆酸辣鲈鱼汤,热腾味冲,人亦情多。追梦吃着粥,眼睛却盯上了鲈鱼,嗅了嗅,笑道:“与孟晚舟母亲做的不一样,更像‘晴翠石锅鱼’。”虽然醒转不久,体弱气虚,仍然不忘鉴赏一番。
一众少年本已筷子汤勺递出去,听得“晴翠石锅鱼”这陌生名字,登时引发好奇心,当即收势发问。
铁头道:“‘晴翠’是一条鱼吧?”话刚落,李丽红先笑了出来,校正的却另有其人。“‘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是女子的名字,与鱼何干?老土!”伟明咏完望向铁头,将眼睛笑成了一道缝。
追梦插口道:“两位说的都对,是在下的一位小姐姐,比美人鱼还要可爱。”“哦,追梦恋爱了!”铁头率先起哄。“人在哪儿,带我们去瞧瞧。”齐齐搁了碗筷挤过来。追梦却惊叫,“晚舟,午饭后,劳您往府衙跑一趟,向陈府尹、武松、赵长江等人报个平安!”孟晚舟应了一声,忙埋下头来用餐。洪次玉走近几步,一把将追梦抱起,又亲又笑的,说道:“俺家追梦,走到哪儿都是小宝贝,连知府大人都成了朋友,哈哈哈!哎,啥时候带领大伙儿去衙门里吃个大餐?”追梦嘿嘿笑道:“陈府尹可是个好官,他没银两请客。倒是石挺……”本想说石挺不差钱,突然想起六七天前梦见石挺惨死大门户街的情景,登时勾起伤心事,不觉哽咽无语,泪水潸潸而下。
洪次玉大惊,问道:“所为何事,姐姐帮你出头!”追梦收泪黯然,稍顷喃喃道:“这位石挺大哥,乃阳谷县‘威远镖局’当家,几天前死于邱向松之手,这笔血海深仇,非报不可!”“那姓邱的家伙现今在哪儿?姐姐立马杀之!”追梦道:“本来应该藏身在昨晚失火的那处宅院,现今转移到了哪儿不知道了。嗯,古月胡前辈、金世眠大哥,他们可有同来?”洪次玉道:“几日后吧。怎么,你不相信姐姐的本事?”“非也。只是敌方人多势众,以咱们目前的实力,无法与其抗衡。”洪次玉讶异道:“都是些什么人?”“‘五侠客’之一的残剑商秋,商秋的堂兄商毅,商秋的师弟——邱向松,他们中的随便一人,都惹不起。还有那花千种与花美美(追梦不知花美美已经失联)俩姊妹,应该也是厉害的角色。所以,报仇的事儿,急不得,得等古前辈与金大哥来了,方可谋划。”“你说的那个花千种,可是那长得精致无匹之女子吗?”“正是。姐姐如何知晓?”“昨晚救你时,与其交过手,果然厉害。”追梦浅笑一声,说道:“洪姐姐啥时候学会了谦虚?居然承认有人武功好又长得美的。”“哼!武功比姐姐好,不见得!”铁头插口道:“何止交手一次,那姑娘分明是‘秦淮人家’酒楼里,那位女扮男装的锦绣公子。那时师父为了那个姓‘柳’的‘玉面郎君’不要命地纵身跳下去,她随后追来,师父望胡梯一点,侧旋回身,一招‘穿云破雾’斜刺,那女子竟无法避让,惟飞蛾扑火受死。若非商秋与那姓柳的‘玉面郎君’相救,那女子早就香消玉殒了。”
铁头诵读整首诗词不容易,总要错漏一两字,而关于拳法剑招的描述,却如数家珍,胜于常人。
追梦喜道:“那柳姓‘玉面郎君’,便是丹青妙笔柳时春,与商秋齐名,都是‘五侠客’里的人物。有他帮忙,再加上武松与赵长江(不知赵长江、烟筱扬等人也沦陷于蓝衣社),咱们便不输于他们。”铁头狡黠道:“师父放低身段不要命地帮他,那‘玉面郎君’柳时春自当感恩不尽,以身相许,帮咱们灭了那商秋、商毅、邱向松、花千种……”未及说完,洪次玉已探手抓来,而铁头早已做好了闪躲准备,当即纵出避开。一众人等敞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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