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向姐姐学点武功防身了吧?追梦少爷!”一行人在府衙待了几天,上上下下均称呼追梦为“追梦少爷”,因此洪次玉及一众徒弟“顺应民意”,跟着改口,嘻嘻哈哈叫来,却也颇感有趣。洪次玉正待俯身将追梦抱起,追梦却闪在一边,招呼众人与清风道人见礼。
大略作了介绍,各自客套几句后,清风道人不无感慨:“‘梦里水乡’果真是个神奇飘缈之地,遗世一方,可称修身之天堂。若得孟庄主垂爱,贫道立马抛弃一身俗务,与众施主一同避世归隐,安享余生!”
未及追梦回应,铁头嘿嘿接口:“须得有一两门绝活,方得录用。”“目无尊长!胡说八道!”洪次玉一掌搧来,铁头正待跳开,不期被一股绵劲卷在虚空,望屋顶掼去。看时,清风道人袍袖飘飘,正自捻须大笑。
“好俊的功夫!像似‘太极八卦掌‘招式。”见引来众人目光,晴翠连忙收嘴低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晴姑娘好眼力,贫道佩服之极!”
太极八卦功兴起有些年头,因其武术特点大异常规,讲究以慢制快以柔克刚,所以难以把握或参悟。至今尚无哪家能够形成体系,尚在摸索或完善阶段,称不得门派。现今被晴翠道破,着实出人意料。
而清风道人甫一施为,立时让人开眼折服。铁头纵身跃下,拍拍衣袖抱拳道:“道长武功精深,铁头领教了,可否演示几遍?”
面对这帮朝气蓬勃少年,清风道人自是一百个愿意,当即将自己创立的这套“太极八卦掌”演练了几遍。收势时,脸不红,心不跳,而神态更见闲情逸致,如同庭前漫步一般。仅晴翠袖手旁观,余人尽皆摇身晃背,兜来转去,回味这套新奇掌法,却是不得要领。
清风道人不厌其烦,亲力亲为讲解心法要旨,言说“蓄势待发,抱元守一,顺势而为,借力打力,不拘形式。”便是要诀与精髓……出于礼节与要强心理,洪次玉也演练了得自金世眠的真传——“怪剑疯魔”剑法。这套剑法也是洪次玉的看家功夫,分为“无中生有”、“胡搅蛮缠”、“道法自然”三个层次。前两个层次的招式,讲究出其不意,反其道行之。后一个层次,即“道法自然”,是前面两个层次质的提升,自怪异回归自然合理,乃整套“怪剑疯魔”之集大成。而最后一重境界,因洪次玉功力未逮,尚且无法领悟与使用,差了金世眠两三个等级。尽管如此,这套与中原常规大为不同的奇异武功,尽管未曾学全,也足于让洪次玉跻身一流行列,既便对上顶级高手,亦可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一个早上在“紫阳道观”院墙内场地,习武炼功,引来香客围观,煞是热闹。握别清风道人时,追梦将江水岸迷神失魂的情状说了,清风道人建议送来道观静养数日,听禅修道,以观疗效。追梦连声称是。
府衙后院不是“紫阳道观”,却也花木掩映,错落轩宇十数间,有些老旧,却打理整洁,古色古香。陈文昭为洪次玉师徒打理了一方休闲栖息空间,怎奈这帮初出“梦里水乡”的少年处处惊奇,进进出出,甚至连夜间都不肯就寝消停,平素威严庄重的府衙官家,被闹腾了个鸡飞狗跳,比菜市场还要嘈杂喧嚣。然而,陈文昭并不介意,尤其是捣蛋鬼跃宁,更是如鱼得水般与铁头等一众少年玩在了一起。这天午后,陈文昭召集都监董平、偏将邓超及追梦、晴翠、武松、洪次玉等人在议事厅议事。
陈文昭道:“枢密使童贯——童大人已派出两千铁骑驻扎在阳谷县,领兵将军便是京城禁军统制,人称‘鬼见愁’董千钧,专候本府下达攻打西禅寺指令。加上董都监三千守军,可谓兵多将广,便是攻城拔寨亦是没甚么问题。只是本府担心数十人质安全,以至投鼠忌器!问诸位,怎生谋划?”
话语说得沉重,而神色并不慌张,因为追梦就在眼前。见陈府尹首先看往自己,于是追梦当仁不让接口回应,“晚上追梦回大门户街借宿一晚,做个解救人质的美梦,而后于明日乔扮打杂人员混入寺院,打探备细,俟机救人。”陈文昭哈哈大笑,“本府尹全凭追梦少爷安排!”
连府尹大人也这般称呼,尤其一众人等深知追梦确有过人之处,因此尽皆含笑会心。也期待明晚快点到来,随追梦去西禅闹腾个天翻地覆。
陈文昭复道:“只是不知追梦少爷为何非得在大门户街入梦呢?”追梦道:“追梦生于大门户街,这地方与第二故乡——‘梦里水乡’特别能够入梦,尤其是能够梦得清楚,因此提前预知明日将要发生甚么。却是无法知其因由,缘分呗!”
“好呀,终于说了实话,难怪古尊者总是输你,是你拿着明日的剧本与人对赌,所以只赢不输。明日,咱们还拿剧本去找李昌浩逗乐,哈哈,有趣,有趣得很!”洪次玉笑得好开心,几乎又想着把追梦抱回怀里。忽儿想起了甚么,又道:“李昌浩学成邪门《明日宝典》,孟庄主参透正宗《明日宝典》,咱们这小宝贝追梦,可以梦出《明日宝典》,以逸待劳,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呀!可喜可贺……”
说说笑笑了一回,陈文昭又回归了正题。问道:“明日需要几人与尔同行,任凭挑选。”追梦回道:“容在下思考后再做决定。”武松补充道:“在下也掌握一些情况,说与府尹大人并追梦少爷参考。一是对方拥有战力约五六百人,其中西禅寺武僧五十余人,蓝衣社约四百人,余者是迷失心性而被敌方所用的武林人士百人左右。二是蓝衣社总舵主李昌浩与少舵主李志州,各自武功深不可测,更兼擅长‘迷魂术’,或称邪门《明日宝典》,其战力无法以常理度量。或许,‘五侠客’亦非敌手。因为,近乎于‘五侠客’级数的商毅,即残剑商秋之堂兄商毅,未曾过招,只在三言两语间便迷失了自我;夏日阳夜闯西禅寺,迷了部分心性,也差点回不来!”
晴翠也曾亲眼所见,所以接口道:“江水岸前辈,还有黄剑赵长江、烟筱扬也一样的中招,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也许,在对战时,须得避开那两人的视线及声音,从背后偷袭,方才有取胜的可能。”小魔女洪次玉未曾怕过谁,这时竟是红着脸半低着头,支吾道:“昨晚奴家探望柳……柳时春病情,柳兄……柳特别提那少舵主,说他的声音带着极强的魔性,不堪听。而本人也亲历过,数日前自西禅寺逃离,已经出了山门口了,那声音传来犹原格外清晰,仿佛是面对面的交流,且温和而让人心生知己之好感,当真无法抗拒,也防不胜防!”转儿又哼了一声,握起拳头,眼神却闪烁,说不清为了甚么。
也许,洪次玉真正害怕的,不是李昌浩父子。她担心的是自己藏着私密,被他人勘破!打自柳时春在府衙养病以来,时常候在床前的不是江水岸,而是小魔女洪次玉。她就像是一只乖顺的小猫咪,缱绻在身旁,擦洗喂药,嘘寒问暖,不知疲困。晴翠最是细腻,早就看在眼里了。大咧咧而喜怒溢于言表的她,就这点小心思,焉然瞒得了谁呢,却不点破,只是定定地瞅过去,会心一笑置之。而洪次玉敏感地低头回避。
追梦无暇顾及,脑子里正自回放今早清风道人关于“迷魂术”的一番论述。片刻整理思路后,又一次更加翔实地将“迷魂术”及其“三恶人”之一的李昌浩的情况,说与众人听。
“哦!原来‘迷魂术’来自于鬼谷子《阴阳与五行》下册,而那高大老者,即迷走江水岸、赵长江、烟筱扬等人的老者,进一步证实了,其人便是传说中归隐二三十年的李昌浩!”虽然已经听说了一次,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追梦又道:“所以,蓝衣社的舵主——易小楼,一定是李昌浩。那个少舵主李志州,十之八九是他的儿子了。这推断与武松大哥提供的情报吻合。而这父子俩尽皆擅长‘迷魂术’,若非‘四尊者’出面,恐将无人能敌!”
众人正自叹息唏嘘,却是捣蛋鬼跃宁闯入,附在追梦耳旁低语数句,复转了出去。看来神叨叨的,该是甚么整人的小把戏。追梦亦是小孩心性,抬眼看时,但见厅堂外全是倚门偷窥的人头与脸面。准确讲来,是半个脑袋,一只眼睛。坐不住了,当即起身抱拳道:“办法总比困难多,一定可以解决的。此时追梦‘要事’在身,先行告退。”晴翠不顾矜持,跟着追了出去。
“落花溪”是城里最逍魂的去处,全城二十六家青楼歌馆,花溪两岸就占了十六家。三大名馆——“秦淮人家”、“怡红院”、“李思思”,其中排在第二位的“怡红院”就坐落在花溪边上。旁侧是一座跨溪拱桥,大气而秀美,许多花篮垂下蔓青萝,开着红的紫的黄的白色的各种大大小小的花儿,季节适合时,引来蜂蝶无数,吸人眼球,也为“怡红院”提升不少知名度。所以,辽国公主花千种就在“怡红院”招待客人。客人有十一位,中有八个辽国悍将,穿红橙黄绿蓝青紫黑八色衣服,尽皆三十出头悍将。而坐在旁侧的另外两人颇多怪相,左侧那人矮小阴沉,嘴巴合成一道缝,右侧那个瘦高弓背,话语忒多,不时插口搅人雅兴。花千种居中而坐,比花瓶好看一千倍,所以,除了左右两个怪人之外,另外八个猛男直勾勾的,一门心思全在她身上。她说一句,最少点八个头,唯唯喏喏,也像鸡啄食。
残剑商秋也许另有要事,里外不见其人影子,追梦的担心登时少了一大半。追梦、李丽红、孟晚舟扮小使女立在门外,描眉扑粉,穿着大红衣服,增添喜庆。按照设定好的计划,追梦在餐馔里混杂了泻药,正等着这位天鹅一般金贵的大美女出丑跑厕所。
由于“怡红院”青一色全都是花样小美女当使女,所以追梦仨稍加化妆,轻易混了进去,不曾引人怀疑。可是,花千种等人已经食用了五六道菜肴了,不见有人往厕所里跑,那泻药竟然不管用。听得瘦高弓背怪人絮叨道:“待在牢城多舒服,冬暖夏凉,管吃包住,谁要你多事?”花千种居然不生气,反而检讨道:“息怒,息怒。只因小女之妹妹及商毅落入蓝衣社,非药王兄帮忙不可,故此要挟陈府尹牢城提人,不期冲撞了哥哥安逸生活,还请涵谅则个。”
追梦暗自发笑,“这位‘药王’本事多大暂且搁置,而这份占了便宜又卖乖的本领,当真令人刮目相看了。好像他压根儿就不想自监狱里出来,是花千种多此一举,纯属自作多情帮倒忙!”
“好吧,看你尚有几分姿色,本人‘周山药王’也就不与你计较了,自饮三碗吧。”
花千种容色无匹,赛过西施,在这位瘦长弓背的“周山药王”眼里,竟然剩下几分姿色。座上八位悍将钢牙咬了个格格响,却是不敢发作。
花千种果然连吃三碗,叹道:“比之塞外大漠烈酒,中原沃野这等村醪只当糖水解渴,难怪宋人仅配吟诗作赋,游戏勾栏瓦舍,出不得血性男儿!”“公主所言极是,哪日辽宋开战,定当横扫千军如卷席!”红衣大汉恭维捧哏,花千种却不领情,“也不是一无是处,尚有几人例外。”故意含而不说,只为提振士气。果然,八位悍将争着追问,“哪几人?公主尽管说,待俺起兵灭之!”花千种抱拳道:“那几个悍匪掳走妹妹花千树(花美美),藏于城西西禅寺,颇多手段,尤其善施‘迷魂术’,着实不好对付啊。”“公主放心,我等八人领精兵千余,已集结马王铺待命,专等一声令下,包管踏平西禅寺一草一石!”花千种大笑,举碗与众人对饮,颇有武松豪爽,果真像是喝糖水一般。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