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噼啪啪……”阳谷县紫石街鞭炮声连天响,为这个柳绿花红的季节加添喜庆,流溢光彩。这里的春天,虽然远远比不得远处“飞马牧场”那无边无际的丰盛,却有孩童嬉闹,贩卒叫卖,商铺栉比,处处漾溢着城镇的气息。尤其那五个姑娘,本就窈窕貌美,这时齐齐笑开,简直像节日彩排,分明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是晴翠率‘河东狮’、李如梦、李思晴、李思霞,及晴老爹、武大,共七人,又把“晴翠石锅鱼”门店给开张了。
晴翠和善勤劳,秀外慧中,称得贤内助,又是一把经商的好手。想着追梦等人迟迟未归,任相思的人儿整日望穿秋水,这日子着实难捱。既然之前“晴翠石锅鱼”餐馆风波已过,真相也大白于天下,倒不如重新开张,打发无聊的时间,又能赚钱,可谓一举两得。当时几人一合计,呵呵通过。想不到的是,居然每日顾客盈门,顺风顺水。日子,就这样地,在盼归与忙碌中,悄然渡过。
这日午后收拾残羹碗碟,快嘴的李如梦,见多识广的“河东狮”,又开始喋喋不休聊东说西,讲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儿时往事,连身心饱受摧残的李思思、李思霞,偶尔也插上三言两语。而关于追梦这两个字,相互约定似的,都是只口不提。因为心照不暄,各自藏掖,干脆都让其烂在肚子里了。不久收拾得基本干净归整。却是有一桌慕名而来的东平城里的客人,仍然意犹未尽,且谈兴正浓。一员外模样的肥头阔嘴之人说道:“听说这个店曾经是个叫做追梦的少年开张的,手艺也是他带来的,唉,就是没福气,吃了官司……”另一佩剑青年接口道:“这人我认得,便是那位怀揣《明日宝典》,能够预知未来的少年追梦!呵呵,那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所以,后来也便没有人敢去觊觎他的武功秘笈了。才十五六岁,真服了他!”
几个女子原本困倦疲惫,希望他们早点走,这时闻之来了精神,悉数竖起了耳朵偷听。晴翠见他们尽说追梦的好话,登时心喜,甜如喝蜜,特地为这桌客人添了酒,还送上一壶热茶。又听得一人接茬,说道:“小的刚从京城回来,那追梦少年,那个神通广大,那才叫惊人,那才……”“师兄总是东拉西扯的,哭了半天也不知死了谁。还是小妹来说吧。那晚在相国寺与尚书省前,追梦一人力战李昌浩和上官云飞两大魔头,你们猜,结果怎样?”佩剑青年接口道:“以一敌二,当然打不过的。除非孟秋娘一人,放眼天下,谁也做不到!”那女子闪着油亮的眼睛,嘴里抢道:“何须孟秋娘出手,只追梦一人,仅数招之内,分别使了三种功夫,四套……”“师妹你更唠叨,我来接口。当时追梦先使‘鱼龙舞’,接着是‘横移术’,然后……”
真是一对长舌头弯弯绕的活宝,不愧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晴翠越听越急,截口道:“究竟谁赢了?”师兄抢道:“追梦胜了。”师妹否定,“不是!是死了!”“啊!”几人惊叫。晴翠嗄声道:“说……说清楚,谁……死了?”竟是舌头打颤。“是两魔头死了。”“哦!”惹得众人虚惊一场。
这对师兄妹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将近一个时辰,其间晴翠引导性地插口几次,总算听明白了,大意是:追梦为了拯救数百英雄好汉,一人独斗官兵数万军马,连皇上宋徽宗也亲自督战,务必拿下。而追梦的神勇,感动了上苍,派了九天玄女显圣,将官兵悉数战败。最后,追梦随花家姐妹去了辽国草原,一人娶了两个。
在座听着的五位姑娘,登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尤其是满怀心思的晴翠、李如梦、“河东狮”仨。
“怎会这样呢?怎可能是这样的呢?”李如梦心里嘀咕,一时黯然。她对追梦的特殊感情,是最近才体味到的,自认为别人断然看不明白。当即瞥向别处,想自己的心事;晴翠却不一样。她与追梦的关系,与青梅竹马无异,连外人都看在眼里,晴老爹也是默许的。一向内敛害羞的她,早就不作遮掩,别人开涮取乐,心里甜着呢,越闹腾越心喜,视其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时听来,虽然不怎么相信,却又因为“爱情的特殊敏感性与挑剔性”,而选择相信。那时闻之,几近哽咽;“河东狮”又是另一种态度。她在欢场里见多识广,听惯了太多的信口雌黄——那些所谓的亲眼所见,往往都是间接听来的捕风捉影,又经层层浮夸,将一滴水,吹成了数十上百个大泡沫……欢场如此,江湖更是如此。作不得真。所以,她稍加思索后,便察觉有悖常理,忒多不靠谱。
“河东狮”插口道:“两位少侠可是亲眼所见?”“当然啰!”那师兄将腰间佩剑解了,自豪地晃了晃,复道:“追梦当晚用的剑,与在下这一柄差不多,应该也是家传的宝贝!”“河东狮”抿嘴道:“可追梦从来都不用兵器的!少侠是否看花了眼?”“是从一军官手里夺来的,用的是‘空手入白刃’功夫,如此这般七七四十九个连环扣,方才拿下!”那师妹帮师兄圆谎,也是帮自己继续浮夸,有模有样果真耍了一套擒拿功夫。至此,“河东狮”、李如梦、晴翠各自释然,因为追梦根本就不懂甚么武功招法。当即也不点破,只是呵呵直笑。然而,另一个佩剑青年却是信以为真,后悔不曾亲历现场,去体验那一人独斗千军万马的荡气回肠!只听他不住慨叹,“当男儿,就要做一回剑客,像追梦那样的英勇无敌。追梦,真乃神人也!”
员外模样的那个长者久久未曾吱声,似乎听得入迷,这时也跟着感慨,“邻居西门道德家的孩子也叫追梦,若是还活着,也是这般年纪,唉……”“甚么?”晴翠惊叫起来,“您也住在大门户街?”“是啊!有何不妥呢?”“那个西门道德,不,不,他儿子追梦是在五岁……五岁,因为家道败落,跟父亲出……走的,是吗?”“正是。”长者带着困惑,又道:“不全是啊!西门家生的是女儿,并非儿子。”晴翠傻了,坐之不住,跌了下去,仅剩下喃喃自语,“追梦是女儿,追梦……不是儿子,追梦……”
内敛内秀的她,今年也就十八九岁,当然,也是出嫁的年龄了。她自幼丧母,与爹爹自“晴文小镇”来阳谷县开饺子面馆,有两三个年头,乖得跟猫咪一样,几乎不曾与年轻男子说话。店里难免有不正经之人戏弄,也有倾心中意她的儿郎,出言示爱搭讪,她都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惶急躲开。闲暇里,除了帮忙买菜采办食材,几乎不习惯上街瞎逛,仅串门武大家等有限的左邻右舍,生活日常就这么简单。只因纯真本份而恋家,所以,赖在父亲身边,便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去年,那个精致得像女人的少年,他是那么的阳光、开朗、机智、活泼、可爱、善良,说起话来连绵不断,而又妙趣横生;还有,他武功高强,无所不能,尤其预知未来,等等等,简直囊括了天下男人所有的优点。他,正是她梦中想要的,是心中的太阳。而上苍,如约而至地,安排他来!“追梦,你是我的,我会用大姐的责任来呵护你,用妻子的身段来温暖你,用一生的柔情和甘心情愿,来陪伴你。从小到大,从大到老,直到自己的身心全都动不了!”这满怀的柔情蜜意,在无数个白天夜里,充盈在心里缭绕,不断地重复嚼咀念叨,是多么的甜美富足,简直是掉进了蜜缸里。
而今,她的身心被一句话,不,是一个真相,生生击倒!梦碎,人却未醒。算来,晴翠已经卧床五天四夜了。
当古月胡、金世眠、洪次玉及“梦里水乡”一众少男少女,走走停停,来到阳谷县紫石街时,时候已经是春未谷雨时节。这是古月胡等人最后的居留,只待骗取晴翠她们相信——追梦是女儿身,因此情缘了断落定,而后便将返回那无忧无虑的“梦里水乡”家园。可是,这破坏别人姻缘的谎言,着实难以启齿!
“如何说得出口呢?怎么说?尤其那肝肠寸断的善后安抚工作最难办!”古月胡途中不时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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