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一百多人汇集城主府正堂外阔院中,少男少女居多,毕竟谁都知道,练功要趁年少时,即使是外设的擂台,也没有超过三十岁的人上擂,不然就犯众怒了。
周围旁听的全是李氏族人,多数没有座位,有的甚至挂在树上。
陈让看着一双双满怀渴望的眼睛,端坐下来,说:“各位兄弟姐妹,今天我先讲修炼基础常识,再讲云气呼吸法的修炼要领,最后讲我修成真气的过程和心得体会,希望你们之中有人能有气感,使我不孤。”
“首先,给大家一个谏言,那就是穷文富武。穷人要学文,为什么呢?穷人多是不识字,而且做的多是体力活,读书是脱蒙昧明见知的唯一途径,体力劳动之余读书,动静结合,也是一种修炼,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也是养气。所以有话说耕读之家,可以传世。富人要习武,富裕的人有良好的条件读书,自不必说读书的事,但养尊处优,缺乏运动,放纵的话还会损了根本,生出各种富态病,想要身体康健,习武运动是很有必要的···”
“再讲一句常说的话:跟死尸一样重。实际上,人活着的时候跟死后是一样重的,死尸为什么会感觉特别重,就是因为人死了就没气了,血液也不流动了,抱起同样体重的一个活人跟一具死尸的区别,就是气的区别。人体内的气血越衰弱,就感觉越重。一个一百斤的美女跟一个一百斤的老头抱起来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可能有的人抱得起两个一百斤的美女,也抱不起一个一百斤的老头。”
“哈哈哈···”
“一百斤的美女是美女么?”
“那要看多高。”
“除了这两者的气血不同之外,还有什么原因?”陈让轻咳一声问道。
下面嗡了一阵,一个柔婉的声音响起:“抱的人面对这两者,精气神状态也不一样。”
那在潘家位置的紫衣少女,陈让颌首接着说:“云气呼吸法中开篇有言:‘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后面两句,先不擅言之,但是可见,修成真气之后,还有更高深的层次。”
“忘形以养气,重在忘形,那么什么是忘形呢?自然不是得意忘形。”有轻微的笑声,陈让顿了一顿,接着说:“形,是基础。我为什么要讲穷文富武和死尸无气,现在你们应该就明白什么是形了。什么东西是最基础最起码的?不用说的!这是一种共识,不用刻意,自然而然心领神会。读书识字重要吗?这还用说?即是不必言而忘言。这就是‘忘形以养气’中‘忘’字的含义。如果领会不到,那听下去也意义不大了。”
“形,粗浅来说,就是我们的身体,可见养气的前提是我们的身体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可以不用刻意去调整了,也就是忘形。就像习惯起早床的人,到了时候自然就醒了,不用刻意去提醒自己。
“具备了基础条件,怎么去练气呢?练气的时候,忘形两个字又要再作解释了,这就是为什么要多读书的缘故,不然连法诀的多层含义都看不懂,又怎么练气修行?我们可以归结为忘我忘他,忘一切之形。练气行功的时候只把心思专注,精气神都放在呼吸吐纳上来。”
“呼吸吐纳重在守一,放松,宁静,空灵。即所谓眼观鼻、鼻观心。那是不是眼睛盯着鼻子尖,鼻子对着心口?显然不是。这是望文生义,这样不是练气,是练翻白眼。这句话的意思是,眼中别无他物,没有杂念,只有呼吸,而呼吸随着心意观想往复自如,纳天地日月之精华,凝聚母气,这有感而来的第一缕母气,就是气感···”
“我们这个年纪是冲开气脉的最佳时分,但也是最难的时分,为什么呢?因为十四条经脉打通之前不能漏丹,什么是漏丹,这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有点不好启齿,我这么说,大家应该已经懂了。我们这个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所谓食色性也,这是跟身体本能抗争。那有人或许会说了,就摩擦摩擦,不出来,是不是可以呢?错了,这个心思一动,就开始漏丹了,意漏,更别说摩擦了,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忍得住吗?甚至于有臆想对象为了一时爽快特意去漏的,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不漏丹太难了,是大考验,大关碍。要不执皮相,且看作血肉骷髅,浓血屎尿,鸡皮鹤发。要炼精化气,不生欲念。那怎么炼精化气呢?习武运动,练筋骨皮,每天都挑战一次自己的极限,把自己折腾累了,生不出那门子心思,然后打坐练气,那就对了,但又不能过度,损了根基,这个因人而异,需要自己好好把握···”
不觉天色已经昏暗,众人方才意犹未尽的缓缓起身,陈让道:“各位回去自行练习,如果有异样的感觉,随时来找我。”
日月交替之间,不觉过了大半个月,陈州也基本稳定。
这天一早,陈让在院中抚着瓦上秋霜,有些忧心云州城,云荷是打算挑选一支精锐,由她带领袭击小西国几处屯粮之所,他则负责刺杀小西国高官。这段时间几百人的精锐队伍操练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趁着秋高物燥行事。
他正思量间,有人来报:“府门外有一少女自称潘家潘月璇,求见主公。”
他随口道:“带她进来吧。”
不时只见一个紫衣少女踩着碎步款款而来,如细柳扶风,低着头走到近前,跪在地上,轻声说:“潘月璇见过主公。”
陈让见状微笑道:“不必大礼,快起来吧。你一早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潘月璇站起身,低着头双手十指绞在一起,身形微动,极不自然,弱弱的说:“我连续几个下午修炼呼吸法,都感觉胸口有一阵阵酥麻向全身扩散,昨天我的猫跳到我怀里,我分了下心,就感觉心胸被针扎了,动也不能动,还吐血了。”
陈让一惊,暗道:还真有人有气感了!这么快?又问:“你都是下午行功?你修炼云气呼吸法多久了?
“月璇从小体弱多病,从记事起,就一直在练着了。每天下午申末酉初练气半个时辰。”
陈让思虑一阵,转而问:“那只猫呢?”
潘月璇一脸疑惑,愣怔了一瞬,说:“在我家。”
陈让说:“它害得你吐血,你不打死它?”
潘月璇身形晃了晃,说:“它也不是故意的。”
陈让呵呵一笑,说:“好,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潘月璇抬起头来:“拜师?”
陈让点了点头,说:“你可愿意?”
潘月璇又低下头去,说:“我···我还是愿意吧。”
陈让听她答得古怪,摇了摇头,指引她一阵,末了说:“你先回去,调息三天,三天后,再行拜师礼。”
潘月璇回去不久,潘家就把潘月璇修炼真气有了气感,即将拜陈让为师的消息通告了全城。
不到晌午,整个陈州城就炸开锅了,潘家更是人人面上红光泛泛,喜气洋洋,在府门口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李浪气得直跳:“那个病怏怏的潘月璇倒有气感了,我怎么还没有!”又扇自己耳光,骂道:“你丢脸不?这脸不要算了!”
云荷也呆坐着,闷闷不乐。陈让宽慰:“不要急,慢慢来,那潘月璇自幼练呼吸法,是所谓幼操。”
李浪全然忘记了身份,骂道:“我也自幼练气,为什么没有?可你呢,你一个种田织篾的,能幼操么?”
陈让也不生气,笑道:“我是生死磨砺,才侥幸练成。”
李浪眼光一亮,说:“对,生死磨砺,生死之间发生奇迹,我必须跟你一起去刺杀小西国高官,要是死了,那就是我该死!”
陈让看了一眼李伯源,李伯源摇头摆手说:“你要是用得上,就带他去,怕拖累,就算了。”
李浪怪叫道:“爷爷你说的什么话,真是狗眼···”
李伯源脱下一只鞋向他砸来,臭骂道:“你这混球!”
云荷起身向外面走去,陈让快步跟上。
堂后是假山流水,两人走在浮廊上,云荷有些颓然地说:“在巨坑中听你说元荒禁地,大鸟神仙的时候还向往外面的世界,也盼望着早日能修成真气,可是到现在,我连气感都没有···如今那潘月璇有了气感,看得出来,她对你情意款款的。”
说着说着,竟凝噎了,陈让握住她柔荑说:“你深知我心,又何必多心,所以我才收她为徒嘛。哪怕你一直没有修成真气,但外面的世界必然有诸多可能,只要我能出去,总会有办法,又何必思虑过远。”
云荷低头说:“只怕到那个时候,我都人老珠黄了。”
陈让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有我呢,别忧虑急躁,我看练气的时间也有讲究,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你每个时辰都试试,说不定哪天就有气感了,只是如今陈州事务你就少操一些心为好,交给齐不周他们去打理就是,心思太杂,不利于修行。”
云荷沉默一会,点头说:“我知道了。”
三天后,潘家举行了轰动全城的拜师礼,无数目光都聚集在绣衣罗裙柔美无限的潘月璇身上,羡嫉不已,也有人眼光狠毒,恨不能一眼瞪死她。
陈让也平生第一次锦袍深衣,高冠博带,端坐在上,潘家家主呈上投师帖,以三牲五谷金银锦缎作为进师礼,礼生颂念之后,潘月璇上前三拜九叩。
他坦然受之,起身说:“潘月璇是我第一个弟子,既然奉我为师,当有师训,此时贵宾满座,当着主家,我当训之,凡我门下,不可恃强跋扈,不可奸淫掳掠,不可滥杀无辜。”
潘月璇乖巧的说:“徒儿谨记师训。”
人群中不少有人面色古怪,有人低声说:“这煞星就是天下第一的嚣张跋扈,掠尽了半个云州,杀人如割草,这师训真是好笑。”
陈让通两脉,耳聪目明,听得清楚,看着那人笑,那人吓得面色煞白,哆嗦着坐立不安,陈让才说:“我本不好斗,但世人都以为我嗜杀,为何?忍屈退让,瞻前顾后,不是修行之道。欲杀我者,必杀之!杀我亲友者,必杀之!为祸作乱者,必杀之!入我之门,有三不可,自然有三必杀!”
潘家人喜色更浓,张罗宴席,众人尽欢而散。
几天之后,陈让、云荷、李浪带人趁着夜色悄悄离城。
云州城东南三十余里,有一山谷,小西国在这里驻扎了一千多人,囤积着从云州东南各地劫掠来的粮草辎重,云荷早就让邵西李定等人假扮猎户探查了许久,她这一行人带着火油硝石等引火之物,昼伏夜行,接近了这里。
这一夜秋风很大,呜呜怪响,乌云遮月,影影朦胧,夜已深,只有夜枭偶尔咙咙叫唤,更增几分幽寂,赤翎飞过,这些鸟也不叫了。
谷中值夜的守卫站在瞭望楼上困倦得眼皮直眨,十个巡夜的兵士从谷口一侧向营门口走来,他看了一眼,说:“回营口令。”
那队人为首的应了一声:“吃鸡!”
过了半个多时辰,又一个十人小队从营寨中出去,他喊道:“出营口令。”
那为首的应:“打野!”
他打了个哈欠,嘀咕道:“该换班了吧。”
云荷在谷外密林间看着谷口,她身形微晃,显然有些焦急了。看到几个黑影飞奔过来,眼中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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