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攀崖覆石,蓬蓬丛丛,在阳光下格外清丽,陈让却无心赏摘,绷紧了精气神。
许久之后,山崖那边花丛之上果然探出一个硕大的扁圆头,口涎还带着血迹。头部有几块巴掌大的伤痕,应该是被那男子的红钩所伤,他心中一喜。
那巨蟒柱起前部两丈身躯,在崖边四处张望一阵,抖了抖脑袋,缓缓地往山涧下行去。
陈让死死盯着下面,在那藤蔓丛中耐心等着。
落日西沉,阴影由下而上爬上这山涧崖壁,渐渐掩过了洞口,他有种被吞噬的感觉,那大蟒却是不见踪影。
半弯橙黄色的月亮在叆叇灰云中游走,月下山壁上藤影朦胧,大大小小,弧弓曲折,错乱的藤蔓影子中有一根特别粗大,粗大到不成比例,他心中一紧。
握着剑柄的手不由得渗出汗来:原想在长虫家门口伏击它,不料想反倒要被它伏击了,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到了上面?
他全神戒备,却又不敢做出丝毫动作,连呼吸都比之前更缓慢许多。
他感觉又等了许久,但或许没有多久,还是不见动静,心想:这长虫是不是没发现我,或许是在高处躺着消化食物,只是一截身躯被月光照到了这里?
他仰起脖子向上望去,就看到两个碗口大的黄色光球在金银花藤蔓丛中,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陈让无意间就忘记呼吸了,过了一会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又更缓地吸了一口,平复变得急骤剧烈的心跳和气血,一人一蟒就这样对视着,都没有行动,一息一瞬都变得无比漫长,
巨蟒居高临下,静静地等待着时机,陈让知道,这样对峙下去,他获胜的希望更加渺茫。心想:这巨蟒没有毒牙,应该是无毒的,我就让你来吞我,然后一剑戳穿你的脑壳···
他突然伸手抓住一根手臂粗的藤蔓,大喝一声,却没有移动。
那巨蟒果然两个鼻孔喷气,唿哨一声,张开大口向下吞来,利齿森然如刀,被咬到了身体上也是两洞对穿的下场。
陈让强定心神,一动不动,等到蟒口到头顶半丈处才猛然出剑刺向巨蟒口中上颚,同时抓住藤蔓往侧边一荡。
巨蟒中剑吃痛,发出一声怒吼,腥臭的气流带着蟒涎喷了他一脸一身。
那长虫合拢大口时被长剑撑住,剑柄卡在下颚两个利齿之间,更加狂躁,鼻孔急促地喷着气流,唿哨不已,同时蟒身往他这边迅捷无比地一卷。
他这时正荡到一半,无处借力,立即就被巨蟒绞住了身子。
巨蟒的力道何其之大,他竭力挣开,催动真气护体,但瞬间就被绞得只能出气不能进气了,一旦散了气劲,那就会被绞成一条软肉,心道:这畜生只怕快要结丹了,这样下去必死无疑,不管了,拼了!
他调动上下丹田的阴阳之气,向中丹田汇聚,又强行催动二气融合。
阴阳二气狂躁翻腾,他顿时胸口发甜,待到极限,他才开穴泄气,嗡地一声,巨蟒躯体被击穿,几乎断成两截,裹着他往山涧中坠去。
他喷出一口热血,感觉虚弱无比,动动手指都难,但这时也只能再咬舌尖刺激聚泉穴,又全力运行百流归海诀,调整身形,抱着大蟒作为肉垫,砸在涧底的流水乱石之间。
巨蟒还在挣扎,他丝毫不敢大意,摸着石头爬上岸,看着在山涧中疯狂扭动的蟒躯。
这时候蟒身的断口处掉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个为首的红钩男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让经过一番搏斗,又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这时看到巨蟒喷涌而出的鲜血,竟然感觉馋涎欲滴,又爬进涧中,抱着那大蟒,就着背部的大血管狂饮起来,心道:你想活吃我的人,我就生喝你的血!
过了半夜,他恢复了一些,在山涧岸上寻了些枯枝,拿石头钻了起来,不时就生了火,烘干了一身,这时那蟒还在山涧中扭动,他走过去对着下颚猛力一拳,长剑被蟒齿一顶,完全插进上颚脑颅中了。
巨蟒更加狂暴地挣扎了一阵才平伏下来,后半截还是在缓慢的蠕动,陈让不禁感叹:这妖兽被我一下轰成两截,断口几乎就剩一层皮连着,还这么能折腾,生命力真是顽强。
他掰开蟒口,从中抽出长剑,割下几大块蟒肉,烤着吃了起来。
吃饱之后,已经天亮,他看着涧中的巨蟒尸体,低声笑道:“人,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既然互为强盗,那就看谁更强。现在你一身材料,都是我的了,嗯,还有那些撮鸟的东西,正好拖出去卖了,换淬体的药材。”
这巨蟒皮韧性极好,一剑居然砍不透,他就着断口处向后剐下蟒皮,剃下蟒肉,收起蟒胆。
又把被巨蟒吞进腹中的两个鸟人和那两个男子的尸体放在岸上,说:“你们对我不仁,我不能不义,还是带回学院,交给你们家人吧。”
这时候为首那男子突然喝的一声,进了一口气,居然没死!
陈让也不理会,那男子缓缓坐起来茫然四顾,看到陈让兴致勃勃的把一块快的蟒肉往蟒皮袋子里装,顿时胸口起伏,歇了好一会,指着他说:“你既然有这么强的实力,为什么不早动手!”
那男子见陈让不搭理他,又说:“我饿了,弄点肉给我吃!”
陈让无视,拖着巨蟒皮袋往山崖边走去,采摘起金银花来。
那男子在后面叫:“蓼州猪!”
陈让回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冷厉,说:“聒噪!我杀人无数,也不在乎多杀你一个。”
那人瞳孔一缩,退后了半步,有些惊惧了,却还是梗着脖子说:“这···这里可是中谷!你知道我的身份吗?我叫···”
陈让头也不回,说:“我对你的身份没兴趣,你叫什么名字也跟我没关系,一过客而已,一剑下去,都是死尸。在这个山涧中,你死了会有人知道吗?”
他采够了金银花,才说:“你要是想活命,就一切听我的,回到学院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吧?”
那人恍惚了一阵,说:“遇到大蟒,我们逃跑,但是被大蟒一阵追杀,都葬身蟒腹,最后你杀死大蟒,救出了我,但是他们都死了。”
陈让摇头说:“你记好了,遇到大蟒,我们五人被冲散。最后是你用法宝打杀了大蟒,现在带着你三个同伴的尸体,跟我上崖去。”
那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还有这样的好事?功劳都成我的了?不错,这样的话可以吹嘘一年了,不知道多少鲜亮的美女等着我。
两人带着几个长袋返程,路上遇到同样采药捉虫猎野兽的学院学生,看到他们拖着几十丈长血迹斑斑的白花蟒皮,不敢正眼多看,侧立在一边让道,甚至有飞在树冠低空的鸟人误以为是一条白花巨蟒行来,吓得扭头就逃。
这一路顺畅无比,回到了小镇天色尚早,就地买卖,陈让终于凑齐了药方上的材料。
他当夜就在胖鸟老板店里烧了一锅药汤浸泡了,其时酥痒无比,这种痒进肌骨筋膜的感觉实在是难受得难以形容,他当时感觉宁愿被戳上千百刀也不想要这种痒,那痛还来得爽快些。
但效果是显著的,能吃这种苦中之苦,才能做那人上之人。
第二天他带着那男子回学院,他本来可以就此脱身,却又想等到涂清铃他们的消息。
到学院附近时又已经入夜,只见学院内火光冲天,区曲城上空光芒乱闪,爆鸣声阵阵,就像放着无数烟火,他吃了一惊,那男子扔下装着三个同学尸体的布袋,慌乱的说:“怎么了?怎么回事了?”
两人走近,只见学院牌楼倒塌,地上横七竖八倒得到处都是尸体,找了一会,才找到一个奄奄一息的,他渡过一丝真气,问:“什么情况?”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古刁城主率人去打鸦风城,中了埋伏,全军覆没,现在盘冒城主正在攻打区曲城,学院也···”
陈让闻言身形一晃,喃喃失声:“怎么会这样,清铃他们岂不是···”
那人没了真气灌注,倒了过去了,陈让身后那人闻言飞也似的跑了。
他镇定心神,暗自鼓劲:有阴符珠在,清铃肯定能逃掉的,对,兔子跑得最快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心乱如麻,恍恍惚惚的往一边走去,近乎本能的离开此地,连地上的一包淬体药材都忘记了。
这时一边墙角树底下黑暗处传来一声轻呼:“救我···”
陈让浑浑噩噩,那声音叫了三声,他才注意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红罗衫,瘫软在地上,估计是腰腿断了。他对红罗衫没什么好印象,巴不得死了才好呢,抽了一下嘴角,转身就走。
红罗衫又凄呼了一声,他终究还是不忍,过去挟住她的胳膊,说:“伤哪了?”
“两条腿都被打断了,后背也中了一道真气,伤心伤肺了···”
陈让不说话,抓住她的胳膊提着就走,红罗衫痛呼一声:“你就不能温柔点。”
他手一松,把她丢在地上,往前走去,她自己刚接好不久的腿骨又跌错位了,只好咬牙拧了回去,带着哭腔说:“好吧你提着我。”
陈让这才想起那包药材,那可是他经历生死才换来的,远比红罗衫重要,连忙跑过去提起。
红罗衫看到陈让跑开,急得直哆嗦流泪,幸而他又跑过来提了她。
陈让心道:现在不如回区曲山外面那小镇去,那胖老板还算是只好鸟。
胖老板见陈让一手提着个漂亮女孩风尘仆仆赶来,也是奇怪,陈让跟他说了区曲城的事,他才说:“那些大人物斗来斗去,连命都不要了,何苦呢,人就是不知足。”
陈让点头说:“是啊,人就是不知足。我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这些钱先给你,少了再补。”
胖老板呵呵笑道:“你是个实在人,蓼州人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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