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节德看着双方对峙,心中一暖,突然说:“我跟他们走好了。”
那人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他躬身一礼,说:“门主,我还没有弟子身份牌,就不算铠门弟子,我去了。”
铠门门主叹了口气,澹台节德往外走去,这时远处山边一道青光直射而来,喝道:“欺我铠门无人不成?”
众铠门弟子齐声叫:“祖师!”
然后一侧山峰顶上也射出一道白光,哈哈大笑说:“铠道友,别来无恙,且来听我一言。”
两道光芒急折,往高天云里去了。陈让心中微动,这两人当初都参与过围攻巫朋巫真巫灿,只是那时候场面太乱,血云滚滚,幽鬼森森,他看不见,但这声音气息却错不了。
下面的人都不动作,也不说话,等了片刻,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掠下来,铠门老祖说:“那个澹台节德,这是你的家事,你已经连累两个同门丧命了,我铠门不能留你,跟他们去吧。”
澹台节德也不说话,低着头走出了山门,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早不知道哪去了。他被那三个人挟着低空飞行。
陈让奇怪:这小子有什么名堂,竟然能让一个化神境亲自出动?他不着痕迹地跟在那三个丹气境后面。
那三人似乎急不可耐了,刚走出去几十里就落入山林里,其中一个褐发紫眸的中年男子说:“说吧,你把紫晶玉甲经藏在哪了?”
“我要是有紫晶玉甲经还会去武池学院就学?还会到铠门来?”
“你聪明啊,掩人耳目混淆视听呢,紫晶玉甲经被你爹偷走,他只可能交给你,你不交出经书,只能跟你那死鬼爹一样了。”
“我爹也是你的叔叔。”
“所以我才一直舍不得杀你啊。行了,七弟,念在我们兄弟一场,交出经书,我们可以放你走。”
“我从来没见过···”
“你还是嘴硬,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行啊,我就先废你一只手吧。”那男子双臂抱胸,歪着脑袋看着他。
澹台节德抬头挺胸,很硬气:“我没有就是没有,杀了我也没有。”
那男子哼了一声,抬起手来以手为刀,就要划拉下去。这时刺耳的琴声似乎在心底响起,他气血一乱,愣了一愣,环首四顾:“什么人?!”
没看到人,只觉得有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三个丹气境的人为难一个行气境的后生,不觉得过分吗?”
男子有些慌神,说:“八音宗的人吗?难道你们想摘桃子?”
那声音呵呵一笑,说:“留下他,你们走吧。”
三人品字形把澹台节德挡在中间,面朝外警惕地四处看,依然没看到人,之前那个使黑金印的人说:“藏头露尾,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见个高低!”
陈让又轻撩一指,那三人真气鼓荡,紧张起来。一边不停叫骂,但没有任何回应。
这种情况最让人不安,没多久那三人就架不住这种无形的对峙,陈让见时机差不多了,嘈嘈切切一阵琴音爆发,他们只感觉万箭穿心,又似乎有千军万马杀来,扔下澹台节德飞掠而逃。
陈让只是要惊退他们,以惊魂琴对付三个丹气境炼气士,造造势就够了。
澹台节德没有被影响,站在那里发愣,陈让掠过去捞起他,才又惊又喜地叫:“老师!”
两人进入一片无人深山,在山崖大石上坐定,陈让说:“今后有什么打算?”
澹台节德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老师,之前弹琴的也是你吗?”
陈让点了点头,澹台节德眼珠微微闪烁一下,陈让笑道:“我碰巧遇上,后来暗中送你到山门,正要离开,就看到了那三个人。”
澹台节德呆了一呆,跪下来说:“老师收我为徒吧。”
陈让摇头说:“我自身难保,你跟着我危险重重。而且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我无家可归了,前些天他们逼死了我父亲,别人都以为父亲把紫晶玉甲经给我了,老师不收我,我就只好一个人藏在山里了。”
“你娘呢?还有其他家人呢?”
“我没有娘。”
“没有娘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以后不要说这种悖逆之言。”
“我从来没见过娘,父亲也从来不说娘的情况。我们在家族里受尽了白眼和排挤,只有三哥对我好一点,就是曾经跟老师对峙过的那个,父亲死后,他也那个了。”
“那个?”
“也找我要紫晶玉甲经,我真不知道父亲把经书藏在哪了。”
陈让暗道:看来这小子还是怀疑我觊觎他的紫晶玉甲经呢。不过这个紫晶玉甲经能被如此看重,想来也是不简单,索性问问:“紫晶玉甲经是什么东西?”
澹台节德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不知道这个有些意外,说:“我澹台家族的镇族之宝。”
“你们家族又不是仙道世家,一本经书值得这么多人大动干戈?”陈让故意刺他一刺。
澹台节德面皮一抽,说:“我们澹台家族是紫晶犼血脉,千多年前也是超一流的大家族。我父亲总是跟我说我们的血脉不在龙族血脉之下。”
“哦,龙族可是先天神兽血脉,你们祖上也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父亲曾经给我看过一张图,画的是一头紫晶犼斗三蛟两龙,打得山崩地裂,海水倒灌。”
“紫晶犼是什么样的,我没见过,蛟和龙也只是在记载上看过,这场面不好想象。不过如果是同境界一打五的话,确实很强悍。这么强大的家族怎么会没落?”
“据说祖上参与了一场大战陨落了,然后族中各脉内斗了几百年,后来有的房系引来外援插手,那外援又心怀叵测,死了很多族人,化神境修为的都被算计死了。后来又有人出手干涉,才没有灭族,之后就一再没落,而且我们紫晶犼血脉不到化神境就变不了形,越来越势微,就成了如今这样了。”
陈让心中微动:这时间点,紫晶犼的祖上可能参与了元荒禁地之战。···巫咸曾说不到化神境不能变成兽形态的很可能就是天生神兽血脉,这种生灵,还真可能与三蛟两龙相搏。
他叹息说:“这样的大族,若是家族和睦,没人能动摇得了,奈何自杀自灭起来,搞得一败涂地,就是到了现在,还是窝里斗,可惜啊。”
澹台节德也低头黯然说:“可是如今没落到了跟凡人为伍,还是有不少族人自认为血脉高贵,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扬,被打脸了又回来拿我们这种偏房子弟撒气···”
陈让想起之前那个青年,确实是倨傲到了骨子里,即便是澹台节德自己,在武池学院虽然勤俭刻苦,但还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直到被闷不吭气的革之牙打败才有所转变。
想来他在一个凡人都能就读的学院被人打败,受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了。人就是要遭受大打击、大挫折,才会反省,修正自己。不过有的人即使是死也不会醒悟,就像那个逼死父亲饿死自己的少年。
两人聊着,据澹台节德说,紫晶玉甲经被一分为三,其中两份早在几百年前大乱时就不知道哪去了,现在这一份是他父亲想让他学习,才铤而走险偷了出来,结果搭上了性命,父爱如斯,让人感怀。
后来又说到武池学院蓝班其他同学,四大学院比斗之后,不少同学都遭遇了麻烦,有的甚至被废了,运气门洞府中所分到的仙丹法器不少都被别人强抢去了,师生两人又感叹怀璧其罪之恶,自身实力不济之苦,祸福相依之难测了。
陈让自己都说不明白当时让所有学生去分东西是对是错,但若是自己一个人全捞了,那肯定是错。他叮嘱了同学要保密,可人多了就形形色色,那个男生一粒仙丹送出去,就引来了一江祸水。
澹台节德坚持要拜他为师,他应承了下来,于是受了三拜九叩大礼,训言说:“作为我的弟子,时刻要有三心,一是羞耻之心,这是最基本的,不知羞耻就是畜生;二是惭愧之心,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亲友,对得起天地自然;三是勇敢之心,有所不为,也有所必为,激流勇进,也能急流勇退。知耻而后勇,愧过而能改。这三心合一,就是良心,良心天生就有,只要在放松安静的时候扪心自问,就能感受得到。但是过于强盛的欲望和执念会让内心难以平静,就会蒙蔽良心的感知,你要注意了。”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我们修行是为了求道,但人的资质悟性各不相同,为师就告诉你一个方法,感觉道太渺茫,你就修养德行,德是道的一部分,把天地自然都当成自己的身体来爱护,把万千生灵都当成自己的手足发肤来对待;如果感觉胸怀还不能达到那种境界,那就对万灵都心怀仁慈,不要滥杀强掠,仁慈是德的一部分;如果连仁慈都难以做到,那就重情义,向正义;如果这都身不由己,那就尽量谦和一些,待人要有礼貌,礼是消除自己傲慢之心的最佳方式;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至少也要分得清是非善恶,克制自己的欲望,冷静理智一些;再不济也应该重信守诺,诚信做人。否则就连人都不配做了,我会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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