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一群人被北原雄携裹着一路向西南。风雷雨电随行,黑压压气势逼人,真个是无边无沿;轰隆隆作响,震动山峦大地。
不久就看到前方远处狂涌的潮头,尤其是南边白水河流域一带天色黑得浓稠,暴雨狂潮比这边行进得快得多。
苏元苏慕脸色苍白,只见倚天城方向已经是漆糊的一般,雷光闪烁,苏白更是失声惊呼:“倚天城!姐姐!”
黑暗中雷光下隐约显现出一带岛链轮廓,那是倚天山山岭,山下的倚天城已然化为泽国。
云翼军那神将抱拳道:“多谢神王相救,我即回云州备战。”
北原雄摆摆手:“去吧。”
陈让拱手,嘶哑着声音说:“辛苦将军了,前面···保重。”
那人飞射而去,这时候心思都在危局上,言语间也忘记藏掖了,白晨苏元几人眼神一凝,看着穿云而去的两道身影,也没有说什么。
白晨偏过头来,“青山兄,连连拼杀,我们还好,下面的人可是挺不住了,不如先到倚天山暂歇吧。”
陈让点头,白晨几人倒是真的还好,他此时却是油尽灯枯了,强撑一口气不倒下,看了看北原雄,说:“前辈···”
北原雄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骂道:“混账东西,亏得老子这么护着你!一次又一次的救!”
“师···师尊?”他试着叫。
“就不能爽快利索的!”后脑又挨了一下。
陈让心里一喜,北原雄救了他两次,认个师父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这便宜师父是什么妖兽,猜测着个大乌龟。
“师尊,剑仙说得有理,不如?”
“你们自己看着办,问我做什么?”
“就依剑仙···”陈让话没说完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北原雄皱眉道低语:“这小子这身体也太差了,气血两虚啊。”翻手取出一枚青色丹丸喂下。
倚天山下一片狼藉,漂浮着各种杂物,山上熙熙攘攘全是人,俊疾二鸟和角英载着不少伤者都没地方下脚,苏元苏慕只好喝令挤出一片地面来。
北原雄带着陈让随之进了正堂大宅,一位无相境大能登门,这是苏家前所未有的大事,只是这个时候却也只能草草接待了。
厢房中,陈让醒转,看到北原雄背负双手站在窗前,心中颇为感动,不管他是什么妖兽,对自己好,那是假不了的。
“师尊。”
“醒了?现在在倚天山,苏门的人正在收拾,我会带他们去云州。”
“师尊仁善。”
“哎,你拼着一死都想救他们,我要是弃之不顾,你还不怨怼老子?”
“师尊见笑了。”
“哼哼,水云宗,就你这点斤两,还想开宗立派?宁做鸡头不为凤尾吗?”
“师尊误会了,实在是情非得已,为了完成师尊的嘱托···”
北原雄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没想到海里出了变数,这一场海陆大战估计要持续不少年载,陆上这些势力也只能放下纠纷,暂时联手。刚才我已经收到中容传讯,你就代表太渊池参战吧,我北原雄派一个弟子参战,其他几家也没什么说的了。”
陈让腹诽:原来是这样才收我做徒弟···不管怎么样,他都救了我的命。转而说:“师尊,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
“中容麾下的元母守备军已经赶赴战场,借助元荒禁地,在那一带筑堤防守。又命其他州郡驰援七州,另外,中容还勒令所有无军职的化神境修士前往玄赤宫,三个月后参加选拔,要搞个第二路元母守备军。”
“海族十路大军,每一路都有无相境大能,陆上抵抗得住吗?化神境修士不是跟送死似的?”
“海族一旦离开了水,实力至少锐减三四成,有的甚至七八成,无相境大能也不会让你们去对付,放心吧。”
陈让点了点头,北原雄负手转过身去,说:“即使你不代表太渊池,也一样逃避不了,在我门下,你还超然不少。”
北原雄说这些话,显然是对他的心思有所猜测,他连忙说:“师尊误会了,弟子没这个意思···”
“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弟子定当全力以赴。”有些话说白了就难堪了,有些事越描越黑,只需要表明态度即可。
“好。”北原雄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才说:“你是纯血人族,不能激发血脉之力,这在比试中可能吃亏,但无论如何都不要暴露你那融合的阴阳二气,最好连身怀二气都不要展现,否则,我也保不住你。这是我一滴血,你依我之法纳入体内,应付测验。”
陈让一颗心突突直跳,怀疑北原雄一直盯着自己。忐忑地接过,应了声“是。”又疑惑,将那精血纳炼之后,终究忍不住问:“师尊,界王为什么要杀我?难道就因为血脉和阴阳二气吗?那师尊为何要保我?”
北原雄默然了一会,突然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壳上:“问这么多干什么!”
陈让被打得脑袋嗡嗡响,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且行且看,日久见人心,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北原雄取出一卷漆黑的帛书,说:“这是《玄水黑湮经》上卷。武技和真气运转之法同样适用于阴属母气。”
陈让挠挠摸摸后脑壳:“我之前展现的是阳气,在苏门还拿了把仿造的烈昊剑。”
北原雄也不尴尬,又取出一卷淡黄色帛书扔了过来:“这是《大日光明经》上卷。”
陈让接过展看,只见开篇写着:‘大日光明焰,三界最殊胜,威能无伦匹,功成是真神。’
这《大日光明经》炼的是至阳之火,是界王中容一脉的传承,含功法、心法、炼体法、真气武技、魂术神通,是涵盖修行各个阶段,直通无相境的一条大路,但只有上卷。
经书典籍都会采用文言而不会用白话,白话具有时代性,经不起时间洗刷,比如现在流行说‘东西’,几千年后的人们可能不知道东西是什么意思,而文言则是一个‘物’字代之。这只是一个浅显的例子,入深不究。
文言言简意赅,奥义精深,便于传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因此即使是看的是同一篇文言,领悟出来的也会有所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情况也是有的。
文字是一样的文字,区别在于修士的心,但必须本正源清,如果连基本的理解都错了,那就是走上了斜路,心斜了,就是邪。
而无伦是功法武技,还是神通道法,阵法炼器诸如此类,都离不开术数,不通术数,无法修行。
文言、术数,是基本功,关乎领悟,关于运用,是修行者必须深刻钻研学习的,陈让从来没有懈怠过。
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统全明了的修行经书,阴符珠中的信息艰深晦涩,领悟困难,让他感觉缥缈朦胧,似懂非懂,遥不可及,但显然是大道难言,层次太高的缘故。
对于常年参悟阴符珠的陈让来说,这《大日光明经》理解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十日炙杀术’,他曾远目睹女丑死在这一招之下。如今能有机会掌握这一杀招,当然欣喜。
不久后,颙燚等人回来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一战追杀到半路就惊动了破离和中容,不能竟功。而且连巫明等人都差点被擒了,靠旗阵逃了一条生路,熵都被救,自然元神归体。
九郎殿损失两位元神境高手,身为巡域使的熵都都差点身死,破离大为恼怒,但碰上了颙燚,还牵扯出了螭宓,又适逢海族来袭,再得知北原雄在保陈让,也就只好搁之一旁了。
第二天,苏门收拾得差不多了,顺势归附了太渊池。北原雄、颙燚等人带着数万人从层云之上飞过,直奔云州。
水陆相接处,斑驳陆离的山岭间筑起连绵大堤,有如长龙。堤坝和山头旌旗招展,有亮光闪烁,那是大型器械反射着阳光,更有波纹荡漾,那是各种阵法护罩。
中容的反应很快。海族的进攻势头被遏制,云州繁华依旧。
陈让算是大开眼界,元母守备军竟然如此强大,界王,不简单。
有北原雄和颙燚在,自然轻易得了许可,选了一处比较靠近元荒禁地的地方开山建府了。
此处离云州城三万余里,离战场前线仅万余里,白水河一条支流浅溪发源于此,陈让曾经两三次经过,对这个地方还是比较满意的,主要是因为有一大片银树林,这银树树干通体如银,叶子颜色却四季不同,即使同一时间段,银树叶的颜色也有差异,色彩层次感极强,相容却不相冲,赏心悦目。
总体而言,春季嫩绿,夏季深青,秋季火红,冬季漆黑。
时当秋风飒飒,正是一片银树举火朝天烧,半江翠碧绕山腰,恰似红妆妖娆,不失清丽分毫,连天与霞比谁娇,真正是自然美妙!
陈让选择此地的打算是,如果能稳下来,他可以就近从禁地中带人出来,如果遇到极大的危险,大不了往禁地中一钻,无相境大能也奈何不得。
适逢战事,中谷郡地势极高,没有海患,中容敕令颙燚率凌天军援助其他州郡,颙燚没有理由不遵,留下清濯、墨光等人帮陈让做苦力,带风云二帅回中谷整顿领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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