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中依旧沉寂,萧濯端坐在上,手肘顶在案上,把玩一只碧玉杯。下方九位督军你看我我看他就是没人说话。
突袭西冷郡城可不是等着去捡的便宜,谁也得掂量掂量。
萧濯为了方便陈让成行,把西冷内部不稳的情报给忽略了去,没等众人情绪平复就直接说出点将的话来,不知情的人难免踌躇了。
见众人不做声,萧濯冷哼一声,道:“怎么没人敢去吗?重督,你跟虺督也不愿去吗?”
重晖青脸绿了绿,说:“大督军,天寒地冻,路途遥远,末将以为还是稳扎稳打,十旗共举,先攻下火州城为好。”
萧濯摆手说:“你们也看到了,火州城防护阵法极难攻破,秘蓝之光法器很多,戒备日久,我们已迁延时日,必须出奇兵尽快结束这场戮乱之战。”
众人又沉默了下来,虺冲低声嘀咕:“那还不是你的问题。”
萧濯听得清楚,却面无表情只当没听见。一群人低个头在那里瞄来瞄去。
陈让见状不好再端着了,起身说:“末将愿往。”
萧濯一掌拍在案上,估计他心里把这案板当成虺冲的脸,大声说:“好!蒙督果当是男子汉,真英雄,有什么要求,只管说来。”
陈让拱手道:“身居神位,自当尽职,愿遵大督军调遣。”
萧濯暗暗点头,说:“霸山督军,听闻你跟蒙督是结义兄弟?”
霸山黑勇起身抱拳道:“不用说了,俺跟兄弟一起去!”
萧濯示意他们坐下,又说:“还差一人,谁愿自告奋勇?”
温风起身道:“末将愿往。”
霸山黑勇还没完全坐下去,又忽地站起来,伸长脖子指着温风唾沫横飞道:“滚你娘蛋的扁毛!你这日娘撮鸟去了必败!有你必败!”
温风脸皮痉挛,就连萧濯也嘴角抽搐,说:“此去岂是儿戏?三人须得同心协力才行,你们能做到?温督,你说呢?”
“末将···”
霸山黑勇一扬手:“啊呀去去去,俺看到这满嘴流脓的扁毛就想挠死他拍死他咬死他,同心不了,协力不了!”
温风气得脸色铁青,保持不住那种温文尔雅的风度了,指着他骂道:“你!你!你满嘴喷粪!”
“你满嘴流脓!一肚子都是恶疮!”
萧濯拍案喝道:“都住嘴!好歹都是修行有成的神仙一流,怎么就跟俚市泼皮一样造!威廉成,你随蒙督前往,此事机密,不可泄露,诸位切记···”
陈让、霸山黑勇、威廉成留下。众人纷纷起身退去,温风怨毒地看了陈让和霸山黑勇一眼,一甩袖正要走,霸山黑勇骂道:“看什么看,吃热屎烂肠肚的日娘撮鸟!”
温风气得浑身发抖,一个趔趄,飞快地出去了。
霸山黑勇嗤笑道:“对付这种斯文败类,就是恶死他了事。”感觉萧濯正在看着他,又正儿八经地抱拳说:“大督军,末将说得是吧?”
萧濯抽了抽脸皮,干咳一声说:“好了好了,说正经事···”
几人协商统筹罢,各回各处。陈让留下给萧濯疗理一阵,也返回营中。
他刚进大帐,就看到五个身影在里面,十道目光齐刷刷扫来,顿时头皮发麻,心里叫苦:怎么还在这里?!
他正想呵呵笑一声缓解下尴尬之情,早被血罗欺身上来喝道:“你这个骗子!”
既然已经开弓了,他反而平和下来,看着血罗怪道:“我骗你什么了?”
血罗指着涂清铃道:“她是你妻子,不是你妹妹!”
陈让看了涂清铃一眼,心道:这几个女人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就说了呢,说了也好。于是笑道:“是你说她是我妹妹的啊,你忘记了吗?我好像从没说过吧。”
血罗一时噎住了,恼羞成怒:“我要你休了她!”
“监军权柄虽大,但似乎管不到这些吧?即便是管得到,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不以监军的身份,你要是不休了她,我就···我就···”
陈让摆了摆手径直走向主案,“别闹了,开什么玩笑。你们怎么一直在我大帐,我今天都被温风当众扣了个秽乱军营的帽子,冤不冤?各位女神,马上要出征了,都消停些好不好?”
血罗死死地盯着他,质问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陈让叹了口气,说:“你是个好姑娘···”
这种开腔也不用听下文了,血罗尖叫道:“不要说了!你记住,你伤害了我两次!三次!你会后悔的!”说完呼地冲出帐去。
陈让叫道:“要议事呢!”
没有回应,他看了看红绡,眼神示意,谁知她横了一眼,嗤道:“什么玩意,爱咋咋的。”
他这才发觉自己终究还是乱了方寸,红绡跟血罗势如水火,怎么可能去追回她?
于是他又看向古岭姐妹,这两人在那里拾掇阵法推演草稿,拾掇来翻腾去,不知道弄了多久了。
只见古岭月儿眼神恍惚呆滞,眼圈隐隐发红,感觉心尖上被揪了一下,说:“那个···霜儿,劳烦请监军来,传令左思明,擂鼓升帐。”
古岭霜儿应了一声,拽着妹妹出去了。
陈让往椅子上一倒,长吁一口气,闭上了眼。红绡揶揄道:“有这么累吗?这呆子,血罗这个时候还能来那才怪了。”
红绡说话是越来越大胆了,他也不理会。对于血罗,叫她是他的事,来不来是她的事。
涂清铃走到身后搭手在他肩上,“是我说漏嘴了,对不起。”
陈让拍了拍柔荑,“没什么,迟早的事。”
不久,庹元焰等人纷纷入帐,血罗几等不来,陈让又让庹元焰去请,庹元焰面皮抽动,低头瞄了他一眼:“蒙督,末将冒渎说一句,这事还是得劳动您的大驾,末将这个···那个···”
陈让一扬手说:“血罗督军可能是身体不适,就不等了···”
次日天色拔亮,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十面大旗簇着‘征西招讨使’大纛飞上半空,将士齐聚,浩浩荡荡往火州城而去。
陈让、霸山黑勇、威廉成所部掩去旗号,尽穿黑衣,在大军下方的山林之间急速穿梭,半空中他们的旗号虽在,却是他人顶替的。
数十里后,地面和空中分道扬镳。萧濯看了一眼莽林,深吸了一口气,对传令神将说:“传令重晖、虺冲为第一队,塑颐慧律、端若平承为第二队,岚月、温风为第三队,轮流攻打东门。传令打蒙嵪、威廉成、霸山黑勇旗号的几位神将率我本部各随一队。”
这一计瞒不了多久,陈让等人必须尽快,只要离了火州城视野,就可以低飞赶路了。
两天后,突袭军行至西冷大平原中一处谷地,一片枯黄灰褐,离西冷郡城已不足千里。
这一路上,陈让一直在想:三旗硬攻的话,即使能打下西冷郡城,损失也当极重,如果能诱西冷守军出战,在大阵之外消灭守军主力,那就好多了。
他打算寻个地方让威廉成和霸山黑勇埋伏,自引本部去佯攻城池,诈败诱敌前来,再一举歼之。
此处天高地阔无遮无掩,适合作战,却是不利于设伏的所在,但反过来想,敌人也不会觉得此地会有埋伏,他心中有了计较,抬手止住诸军,对威廉成和霸山黑勇道:“西冷郡城将至,对于此战,两位兄长可有高见补充?”
先这么一问是出于尊重。如果直接大喇喇指使,两人尤其是威廉成会不会对着干不说,心里不那么畅快是必然的。
威廉成笑道:“蒙督想必是有什么主意了,这回本就是以你为主,你只管下令就是。”
霸山黑勇连连点头,说:“不错不错,贤弟快快说来。”
陈让备言之前所想,接着说:“我欲率本部于夤夜时分袭城,两位兄长前方大谷两侧山内掘洞埋伏。若是我侥幸得手,会遣人以笛音为号,二位兄长即杀奔郡城。若是城不能破,我就诈败诱敌到此,两位听鼓声为号,一起杀出···”
夜袭攻城也好,诈败诱敌也好,都不是易为之事。三人定议,就各自率部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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