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渔民说,噬人鲨鼻子极灵敏,二里外一口痰血,都能把它招来。
林中虎,海中鲨,再凶猛再残暴,都狠不过人心。
凝聚嫉恨的指尖血,无声无息顺风飘落海中,像道道赤色的催命符。
也不知怎么的,平地起了一阵旋风,卷着一滴绯红飞回来,无声无息地浸入杜疾浪的裤脚。
总算为自己做了点什么,而非干等光看,杜疾浪心满意足。他瞟了瞟周围,见其他人毫无察觉,仍专心致志地准备着,不禁嘴角勾起一道狡黠,把指尖含在嘴里,嘬了嘬。
甜,是胜利的味道,是舍我其谁的味道,是无毒不丈夫的味道。
即便没能招来鲨鱼,这么做也让他心里更好受,说不定呢。杜疾浪兴奋起来,喊了句:“保重啊。”
陈酉等人扭头,一脸茫然。
宣凭被顺道崖底,又在海面上游了几圈,不断地潜下去浮上来,让身体完全适应海水的冰冷。
海豹皮的潜水衣的确保暖,就是盐渍的皮臭味难闻。死了这么久的海豹,不会招来什么凶兽吧,宣凭想了想,又好笑自己的忧虑,继续集中精神调整呼吸。
自觉状态已调整至最佳,宣凭冲着崖上挥了挥手,缓缓吸足一口气,随即扎进万丈海渊。
寒期短夏,孩子们都喜欢在小宣河里玩水游泳。陈酉总要和宣凭比憋气,每次都是宣凭赢。最长一次竟有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陈酉又给宣凭起外号,叫一拳香。说宣凭能在水下待的时间,刚好烧完一拳那么高的香。
河不比海。憋气玩,闭不住了可以立马窜出水面,海里却无处遁逃。
几下拨水后,宣凭才缓慢睁开眼睛,让自己的视线逐渐适应昏暗。海水清澈,黑,只是因为深。
还是同样的宁静,还是相似的安全感,与小宣河里并没什么不同。宣凭又想起货船遇险那天,自己潜入水中找陈酉,要不是那胖子的红裤带,以后听不到他娃扯淡,那该多没趣。
宣凭继续下潜,海里越来越暗,他眨了眨眼,让自己的思绪收回来集中注意力。
直插海底的崖壁上,渐渐出现吸附其上的贝类,指头粗的海参也多了起来。想必是渔民们没有海豹皮的潜水服,无法到达如此深度,不然怎么能放过这么多好货。
海参越来越大,有的已赶上擀面杖了。宣凭抓了几条大个的塞进参笼,欣喜间不禁在水里冒了个泡。
他隐隐觉得身后有水流变化,扭头看了看,除了黑暗别无他物。
下潜到一处内凹的海下崖壁,捆绑腰间的绳子随着海流飘摆,使他无法稳住身形。宣凭抬头,估摸着海面亮光和自己的下潜深度,心一横,将绳索解开……
“那儿,那是什么?”
牛吞虎指着不远处的海面惊叫道,彪形大汉的粗犷声都变尖细。
陈酉和大金子一直紧盯垂绳的正下方,听着牛吞虎叫喊,抬头一看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蒲扇大的灰蓝色背鳍快速升起,鳍尖如被黛墨点染,黑中还有一点黄,像极了一只怒眼。
背鳍朝着崖壁,切开海面,划浪而来。转眼间又没入海中,消失不见。
“快!快拉……”
匡宫保一嗓子,将吓傻在原地的几人唤醒。
大金子、陈酉纷纷握紧绳子往上拉,牛吞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抱紧腰间的绳子扭头就往远处跑,轱辘飞转。
牛吞虎用力过猛,扑通倒地,带倒陈酉和金麦良,啪的一声,绳子另一头飞出崖面。
几滴海水甩到空中,除此外,空无一物。
“凭子!”
“宣凭!”
“凭儿……”
几个人连滚带爬跑到崖边,趴在地上对着海面呼喊。海面无波无澜,用沉默表达对凡人的轻蔑和藐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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