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说,待客之道,先礼后兵。不过,有些时候,能动手就别吵吵。
眼前,薛万发难,就属于“有些时候”。
薛万,三十来岁,正是体力与经验最均衡的年纪,年长宣凭一轮,脾气秉性却未必成年,傲气熏天,不服不忿。
宣凭,十五六岁,茱萸观学艺两年多,日日精进,此去蓖蓿山,经田老太公点拨,与栾小青切磋,功夫又窜了一截。
武艺是后学的,不急不恼的脾气秉性,却非这两年所成。早在茶坊跑堂的时候,天天面对三教九流、八方来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真性情的,假惺惺的,为富不仁的,仗义疏财的,应有尽有。
遭句冷言冷语,受个白眼黑脸儿,司空见惯,小小年纪见识凡尘百态,遍尝人间冷暖。
一回羞,二回恼,三回伤心落泪,次数多了,人就皮了,换言之就是斗争经验丰富。说,客人一抬屁股,宣凭就知道他拉什么屎,未免有些夸张,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察言观色,揣度人心,对这个少年来说绰绰有余。
茶坊是个大熔炉,少年已经在里面百炼成钢;茱萸观是个铁匠铺,将他锤打锻造,锋芒毕露。
去往三进院操练场的路上,宣凭打定主意,不得不战,更要速战速决。师傅、陈老爹和众师兄弟生死未卜,多耽搁一阵,便多一分凶险。若不降服薛万,即便镖师们跟着去,怎能乖乖听指挥,不立威难以服众。
当事双方敲定下来,前后脚就往门外走,薛万根本没给大掌柜回旋的余地。郭品元叹气一跺脚,也跟了过来。
虽说湛南城分号的大小事宜,全由掌柜一人定夺,但镖师们的分派和操练都归总镖头管,说是制衡,也多有掣肘。
明眼人都看得出薛万的傲气与不敬,但宣凭都没说什么,当掌柜的也不便横加干涉。
一行人来到三进院,绝大部分镖师听着锣声鼓声,列队完毕,静候检阅。除了薛万先前让加练的那几个人,还在呼呼哈嘿,各个满头大汗却不敢懈怠。
“停!你们几个,归队,下次再不好好练,有的是苦头吃。”薛万说着一挥手,那几个年轻镖师如蒙大赦,拜谢入列。
薛万踱步走到队列正前正中,冷不丁地吼了一声:“立正!”
“呵!”镖师们齐声肃立,挺直腰板,昂着头,一团尚武的精气神。
薛万也不请示大掌柜,双手叉腰训话:“弟兄们,今天我们迎来一位贵客,也是一名武学堂的学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让贵客看看你们的能耐,拳脚功夫不分门派,只有厉害和不厉害……”
“抱歉。”薛万还要往下说,却被话音打断,宣凭点头哈腰,十分谦虚地举手说道。
“总镖头,我赶时间,要不……”宣凭说着,向薛万摊手示意。
“少年意气,不过我喜欢,只是这拳脚无眼,不知武学堂都教些什么功夫,任挑任选,就选你最拿手的……”
“客随主便。”宣凭连忙回答,听着薛万絮絮叨叨,不禁有些恼人。薛万看出少年人的不耐烦,眼神不禁一凛,朗笑道:“哈哈,好,你瞧这个。”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直扑宣凭。
薛万拳脚皆是硬功,刚劲霸道,呼呼挂风,讲究气势,更注威慑。在他看来,教训个娃娃,还讲究招式,岂不是耻辱。
宣凭见状,从容不迫,负手站定原地,等着薛万的拳风脚尖到了近前才做躲闪。前三招扑空,薛万不禁有些恼,拳脚明显加紧,上了真功夫。宣凭左右腾挪,上下躲闪,却不还手。
陈酉在一旁干着急,心说话,这还武功盖世呢,连宣凭的领口袖子都摸不着。凭子啊,寻思啥呢,三下五除二,赶紧咔嚓得了,我爹你大爷的命还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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