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倒牙,只清暑,酸梅汁嘞……”黄鱼港的码头上,面海的一处凉棚下,小贩卖力地吆喝着。
黄雀要了一碗琥珀色的酸梅汤,小口小口地咂着。汤汁的确爽口,但他没心情细细品味,师傅和弟兄们生死难料,舌尖上的酸甜抵不过如鲠在喉的苦涩。
他一身买卖人的打扮,脚边一个背篓里装着一捆三尺来长的甘蔗。黄雀扭扭肩膀,抻抻脖子,匡大师傅的衣服有点紧,一双鹰眸却没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炊饼烤馍,竹筒饭、叫花鸡,黄鱼港的码头像个庙会,年节时都没这么热闹。
海寇夜袭箭羽岛,焚毁茱萸观,掳走武学堂师傅学子的消息不胫而走。渔船货船风声鹤唳,纷纷回港避险,可便宜了挑担做小买卖的赤脚商贩。
水军加强了近海的巡防,泊船码头增派兵甲驻守,府衙发布匪患预警,栈桥上只出不入,以防海寇乔装打扮潜入城中作乱。两年前全城@@遇袭,还历历在目,官老爷们不得不慎之又慎。
海不能出,城不让进,栈桥上积压的船只越来越多,船夫水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骰子牌九玩得热火朝天;大姑娘小媳妇们还不忘在小摊上讨价还价。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实,有人的地方更有商机。啸鹤也换上一身粗布麻衣,从船上带下几包彤云寨的山蘑木耳,将包袱摊在地上,排摆售卖,竟然还收入了几个大钱。他半蹲在地上,离着酸梅汤的凉棚不远,不时与黄雀眼神交流。
宣凭安排他们四个来码头打探消息,本欲交代几句,却欲言又止,临行前只说了句:“大师兄办事,我放心。”
黄雀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宣凭的表现不禁令他多加揣摩。
早在宣凭来观里之前,他便是师傅的得力助手得意弟子。自从海寇袭城,宣凭落难寄居茱萸观,仿佛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寒期远去,四季如常,那小子仅用两年就超过一般人四五年的功夫,天赋异禀还用功吃苦,或者说长期不懈的刻苦也是一种天赋。天赋刻苦兼备的人,古今有之,不足为奇。
怪就怪在那小子的脾气秉性,和待人接物上。不急不恼,戒骄戒躁,遇事冷静还想法奇特。说不清,道不明,总之是与年龄不相称的“世故”,而且这些“世故”还让人很舒服。
这学不来的“世故”,让黄雀很是疑惑,只好去问陈酉。小柚子平日里话多,回答黄雀却干脆利索:“跑堂呗。”
神他么跑堂,这算什么回答?!黄雀拉不下来脸深究再问,暗气暗憋。后来,处久了,他渐渐发现陈酉并没有敷衍他,的的确确是因为“跑堂”。
茶坊是市井的缩影,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汇聚碰撞,然而进门儿都是客,跑堂的小伙计谁也不能得罪,就得把这些人抹平了理顺了,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渐渐了解得深了,那小子不光跑堂,还有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先生,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明事理,会实操,这还真学不来。
老天爷给的苦难,也许是要指引你,去向另一个彼岸。
年轻人争强好胜,互不服气,是人之常情,黄雀也经历过一段失落。他想起一位宗师曾说过,人要往远看,经历过艰难,眼界才能开阔,但凡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别人高明,就是没有容人之心一个人可以自命清高,但不要做小人。
还是那句话,不服高人有罪,心胸狭隘只会让差距越来越大,想通了,理顺了,黄雀与宣凭相处,越来越觉得有趣。仿佛那个少年眼中,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世界。
跑堂是不可能再去跑堂了,可跟在宣凭身边观察学习琢磨实践,也收获颇多。凭子吃的苦受的累,比他们几个小兄弟加起来还多。苦孩子熬出头,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弟兄们跟着他沾光,也为他而高兴。
算命的常说,有贵人相助,圣人则说,天助自助者。宣凭不一般,天助、自助、贵人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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