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不需要洗头,不用做杂务的时候,他步子刚迈进理发间,就会被老大喊住,去做其他的事情,或是跑腿买菜,或是代拿快递,或是采购理发工具,反正总是能找到事情吩咐他去做。
他又继续洗了半年头。从夏天到冬天,这半年倒是攒下了一些钱,只是那年他和姐姐回了老家过年,挣得钱只够过年用。
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受春运,买票难,坐车难。
他和姐姐其实一开始没打算回去过年,因为挣得钱也不多,是他挣得不够多,姐姐还是攒下了一些的。但是爸爸和妈妈说他们已经两年多没回去了,不管挣没挣到钱,都回家看看吧。
他去买的票。那是2010年的冬天,买票需要到车站窗口购买。在寒风中排了三小时的队伍,憋了一小时的尿,才终于轮到他。
他普通话说的不好,又不会说当地的方言,售票员皱着眉头辨认他说的地址。身后排队的人再三催促,他顿感窘迫,可不敢移开步伐。喧闹,风啸,在他觉得自己快晕过去的时候,售票员让他把身份证拿出来。他递上了姐姐的身份证和全家人的户口本,伸出手指表明要两张,一张是身份证上的名字,一张是户口本上翻到那页的名字。
他终是买回了两张坐票,几天后也跟姐姐一起踏上了回家的列车。他们挤在春运的人群中,看着周围人左手拎着泡面、右肩扛着用肥料口袋装的行李,他们带的行李不多,但在拥挤的人群中也寸步难行。
经过一番拉锯、你推我搡,他们终于跟着攒动的人群,挤上了回家的火车。
那一节车厢基本上都是老家的人,他听着熟悉的乡音,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念头,为自己能听得懂,也为着自己只能听得懂。
他们坐了整整二十四小时的火车,下车后换乘大巴,.uunshu.c再换乘乡村班车,然后步行到家。到家时,爸妈已经做好了饭菜,放在炉子上热着。家里养的大黑狗也叫着围着他们摇尾巴。
那个年应该过得还算热闹,很有年味。家里养的猪有四百斤,做成腊肉够吃到下一个过年,熬的猪油也够用一年。除夕那天家里人一起打扫卫生,做饭的做饭,贴对联的贴对联,饭前放了鞭炮,他和弟弟跟着爸爸一起上山祭了祖。除夕夜,他们一家人吃了团圆饭。
弟弟缠着问他有没有带新年礼物回家,他说有。然后拿出了一条围巾给妈妈,一条好烟给爸爸,给弟弟的是几种新鲜的小零食。他实在是没钱,只能委屈委屈弟弟了。
姐姐准备的礼物比较隆重,她给爸爸买了一部手机,给妈妈买了捶腿的仪器,给弟弟买了一款学习机。他们收到姐姐的礼物时,脸上的笑容分外灿烂。
大年初一开始他们就到处拜年,从这家吃到那家,基本上没在家吃过饭。每家都会备着瓜子花生水果,根本不会饿。你如果吃得少,他们还会问你是不是不好吃,不要客气。所以最好是闷声低头吃,尽情地吃,吃的越多越好。
有一天在一个亲戚家吃完饭后,大人们在聊天,他参与不进去他们的聊天,就坐着吃柚子,他一个人吃完了两个超级大的柚子。等过完年,他胖了十斤。
他以前没觉得在家过年有什么意思,可是在外面过了两个年,他发现还是家里的好,食物多,人多,也热闹。
这是他过得较为快乐的一个年,此后他被生活裹挟,再没有了这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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