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玉珠’已然一片死寂,阳光在山头只剩下一点,微微的晚风吹起,带着无数的冤魂游荡在怪石之间。
可怜、可叹。
好好的一次集会,怎么就成了血肉的磨盘。
赵元治被砸的稀烂的身体,在仅剩的夕阳中慢慢的动了起来。
一口污血在口中喷出,随后是剧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肺叶咳出来一样,一边咳一边用右手撑起身体,半爬在地上,污血不住的在口鼻中喷出,心脉好似火烧。
“这个杂碎,让我抓住他,给他皮扒了!”
赵元治心里想的已然是扒皮点天灯的过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解心中的郁闷和身体的痛苦。
不到盏茶的功夫,咳嗽的频率逐渐放缓,口鼻中涌出的血液,从深黑的色泽变成鲜红,一口气终于缓缓的吐了出来,心肺间还是火辣辣的疼,让他不敢再大口的喘气。
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死尸中间,屁股低下不知道压着几个人,倒是软乎的很,调整了下身体,向着老金的放下走去。
老金还在昏死中,一身的血污与脚印,一个巨大的血脚印,就印在那张白胖的大脸上,一看就知道是洛子勇的杰作,正常人哪来这么大的脚。
赵元治一掌拍在老金的胸口,拍散了封住心脉的掌力,也牵动的自己又是一阵咳嗽。
老金一口血喷的好像喷泉,直起直落,弄得满脸都是,可是人还是没有醒过来,呼吸也是停住,没进气没出气。
赵元治看着,二话不说,抬起右手就是一个嘴巴,清脆利落,声音回荡在‘玉珠’的怪石之间,惊扰着此处的冤魂。
“艹......”
老金被抽的壮硕的身体歪斜,嘴里嘟囔出一个字来。
随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吱声,一个侧躺着,一个瘫坐着,在死人堆里,粗重的喘着气。
不知道多久,夜色覆盖了整个‘玉珠’,狼牙月勾在深蓝的天空之上,璀璨的星河像天空裂开的眼睛,盯着世间所有生灵。
两人互相看了看。
“老赵啊,这次来,可是赔了啊,这回去就得搬家啊,以后都不敢冒头了,我那十几房小亲,是带不走了,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老王八蛋。”
“......你不用,你今天就回去,和她们十几个行个房,以后根本不用躲了。”
“哼,那还真比躲上一辈子强,这么多条人命啊,咋俩要是活着,姓崔的能放过咱们?春风楼的姑娘都不敢这么想。”
“走一步看一步吧,找机会啊,先把那洛子勇做了!”
“哎......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你了,要不你也不至于这么惨。”
“净说些屁话,能起来不,走了。”
两人絮叨了几句,站起身来,借着漫天的星河,走向亭阳峡谷的南路。
夜风肃静,星光弥漫,死死的困住了勾在天空上的月亮,映照着修罗场,两个黑影,在地狱中行走,亦步亦趋、踉踉跄跄。
走了不过五步,赵元治突然停了下来,眼神呆呆的看着地面,一口气困在喉咙间,不敢吐出来,也不敢咽下去。
“你要在这陪葬啊,怪瘆人的,快走吧。”
赵元治没有说话,右脚轻点了下地面,示意老金看去。
老金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眼睛就再也没抬起来,脖子伸的老长,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
地面泛起微微的波光,两人在地上坐着,身姿低矮,看得不真切,现在站起来了,整个‘玉珠’好像流动的小溪,鲜血缓慢的涌动着,如同一条条有生命的小蛇,月光与星辰照在上面,像是为其披上了一层银色的鳞甲,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远处血泊当中。
他们跃过死尸的身体,攀上林立的怪石,探着头的向前涌动着。
俩人不敢动了,这深陷诡异之中,谁知道应该如何,任凭血蛇从脚面爬过,也是一动不敢动。
远处的血泊中,鹿静静的躺在那,月光与星辰好似独爱他一人,清冷的光辉,在他身上弥散开来,一条条小小的血蛇,在他身下汇聚、游动,最后探着头,扎进了鹿的额头之中。
那里裂着一道殷红的缝隙,一只兽眼逸散出淡红色的雾气,似是飘动的丝带,诡异的在额头两侧,凝聚不散。
一道道血蛇,前仆后继的跃向鹿的额头,那裂缝就像个无底的深洞,那兽眼,像个吃不饱的娃娃。
原本七窍流血的五官,肌肉碎裂的身体,慢慢的变得干净、饱满,脸上更是一片安详与宁静,躺在血中的鹿,如同置身海洋,清冷的月光,像是大海上的晨曦,睡在梦里的他,被温暖寸寸包裹,不愿醒来。
整个‘玉珠’死伤无算,血流片撸。
可现在呢,虽然满地的残尸断臂,却没有了血腥味,地面整洁干净,那些趁着冰封未至而努力生长的花草,让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春天的味道,那是泥土混杂着生命的气息。
见了鬼了。
“老赵,咱走还是不走?”
“要走,你走。”
赵元治的声音非常的淡定、坚决。
“二十年了,咱俩这二十年可一直在找,那个道士给你改了运,你万贯家财霍霍不完,给我续了命,才让我知道我就是一介匹夫,在人家面前都不如一个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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