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倒,大生就整整昏了两天。
只因为,轻缘发现他的时候,他仍是倒卧在大雨之下,浑身已给丽水打至僵硬。
然而轻缘把他带回家里后,他的身体反而开始发热,他病了。
大生的脑海虽一片迷糊,惟仍可依稀感到轻缘把他的上衣脱去,一双玉手抵住他的背门,他当然明白她想干些什么,他迷迷糊糊地、虚弱地喊:
“不……要,我……不要你……破誓,以……求……天……易……决……替……我……驱……热……”
轻缘的掌立时顿止了。大生感到,她又为他穿回上衣,两颗烫热的水珠,滴在他的脸上,他还没机会琢磨那是什么水珠,已随即什么也无法感觉了。
再度回复知觉的时候,大生是给一个男人的声音弄醒的。
“他已无大碍,醒来后便可下床了,不过,为要让他能好好固本培元,你一会把这碗早已煎好的药喂给他服下吧。”
大生又听到轻缘唯唯称是的声音:
“我明白的,多谢大夫!可惜这些银子还不足够,我索性打后给你一起送来吧!”
大生开眼睛,只见轻缘正把一个男人送出门外;那个男人,正是村里收费最昂、最医术亦最高明的马大夫。
马大夫离去后,轻缘方才缓缓转身,拿出一些碎银子一面细数着,一面满怀心事地步回屋内,乍见大生已从床上下来,脸上的愁容登时一扫而空,喜形于色问:“大生,你……醒过来了?”
大生并没回答,只徐徐坐到桌旁。
轻缘不以为意,一边把余银放到桌上,一边道:“你醒过来便好了。你知否自己已昏了两天,全身火热?我本想以求天易诀替你驱热你又不肯,惟有找马大夫回来替你医病……”
说着正想端起那碗培元药茶给大生服下,讵料还未触及那碗药,大生猝地道:“马大夫素来收费最昂,你,那来这么多的银子?”
他指着桌上的碎银子,轻缘纷厌陡变,想不到大生甫醒来便问这个问题,霎时答不出话来。
她前来大生家暂住之时身上并无分文,在也是以宋姨留下的一袋米粮赖以为生,如今又为何有那样多的银子?看来,这些银子的来历大有问题。
大生斜瞥着她,猜测:“这些银子,是你回去神皇宫分坛拿回来的吧?”
“我……”
轻缘没料到大生居然会如此猜度她,看来十分失望,陡地哑口无语,站了半晌,正想张口解释,然而大生并不给她任何机会解释,他勃然变色,高声道:“难道……你已忘了自己的誓言?你不是说过绝不回去哪里?绝不再取哪里半分半文?你要重过新生?”
轻缘的头垂得很低,低得令人无法可辨她此际的脸色,她可有半分委屈?
大生第一次如此疾言遽色地道:“我讨厌没有原则的人!即使你拿钱回来救我也不会多谢你,我不想再见你!”
说罢演手一挥,当场把桌上的药与银子一扫!他是故意的,他要乘势赶走她!
“崩”的一下碗破声混和了银子细碎的堕地声,顷刻之间,地上撒满了寥落的银子,还有药碗的碎片,和倾泻了药茶。
那些银子,散露得如同轻缘被伤害了的自尊。
那些碎片,碎得有如她此刻的心。
轻缘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银子,眼泪已不住在她眶内打滚,但她远是忍着不流。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一片苦心,竟会换来大生如此无情的对待。
也许她本来预算大生醒来后,会因为她找来银子替他医病,会对她好一点,岂料如今……未曾相爱,已经无情!
他怒得一脸铁青,她落得一脸苍白,或许,这原是他和她的本来面目。
她忽尔凄然蹲下身子,徐徐的小心翼翼的捡抬那些撒了一地的银子,就像是一个遭子女遗弃街头,倚赖拾荒维生的老妇,她并无半丝抱怨。
纵是最无情的男人瞧见她伶仃可怜的样子也会不忍,不过大生仍不放过,道:“你犹执迷不悟,还要捡抬这些银子?”
轻缘并没抬头看他,只是自顾一边捡拾着银子,一边木然的道:“大生,无论……你喜不喜欢,这些……都是……我找来……的……银子,我……不会……胡乱……丢弃……”
说着已开始有点哽咽,但她仍深深低着头,不让大生瞧见她此际的脸色。
只因为,她的脸色正流露着真相;而真相,却是相当可悲,她宁愿他不知……
一宿无话,两宿无话,三宿也无话。大生似乎已绝不会和轻缘说半句话,也没有告诉她关于他遇见大明的事,免得她又牵涉入这件事内,他只想她仅快离开这里。
而且在病痛的第二天,他也不想在床上枕下去,免得再受她的照顾,故而一大清早便出去采药。
其实若真的要摆脱她,大生只消不再回去就是,可是天大地大,若不回家,又不知该往何处?更何况,大明可能随时都会回来他不明白,为何大明竟会安然未死,为何他又会一反常态,掉过来袭击大生?
但大生决定不再多想,一切疑问,就待大明现身后再作打算吧!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天,一直相安无事,直至轻缘留下来的第二十四天……
第二十四天的中午,一个惊心动魄的中午……
大生那天的收获十分不错,背上那个草萎在中午时已给塞个满满,于是也不再采药下去,一径便往市集上的药铺交货。
货银两讫后,大生不想再采药,霎时间不知该往何处溜达,心想:不若早些回家云休息吧!反正即使轻缘在家,他也大可躲在房中喝酒。
心意既决,大生便赶快回家,然而在他回抵家里时,出奇地,轻缘居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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