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彩抬头凝望城楼,眉头不由得轻蹙,速即又恢复成了一副漠不关心的面容。
“怎么,上面有你的熟人?”
眼下在商洛郡城门外负责盘查进城商队的夷南族叛匪有大概二三十人。
其中一名甚是眼尖的叛匪举目捕捉到了宁彩的举动。
他大步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捏紧宁彩的脸,试图对她进行一番盘考。
承当为这波关内商队引荐进城的帮客赶忙从队伍最前面倒着小碎步跑来,他弯起一双眼,只露出少许死灰色眼瞳,连连赔笑解释道:
“兵爷,您看这怎么说,阿生姑娘是主顾的侄女,标标准准的泊州姑娘,这才第一次跟着商队来到夷州,她怎么可能认识那些个人呢。”
帮客抬手指了指头上那些被悬挂在城楼瓦檐下的都护府大小官吏尸首。
“兵爷您高抬贵手。”又见他仍不为所动,帮客伸手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来一小袋钱币用袖袍遮盖住递上前去。
“嘁!”
叛匪朝帮客不屑地白了一眼。
他并没收受帮客递来的钱袋,而是继续审视了宁彩半天,见眼前的姑娘半低着头切实被吓得不轻,方才松开了那只始终捏紧宁彩脸颊的手。
他一边朝前踱步,一边朗声宣告:“奉掌教之命,打从今天起,凡入城商队皆扣留一半货物抵做税金,无一例外。”
惊闻叛匪所言,原本跨马等候在队伍前的雇主当即下马招呼帮客上前理论。
宁彩趁机抬手裹了裹身上那件粗麻布衣。布衣是帮客找来为宁彩遮掩身份的道具,他担心有叛匪认出她昨晚曾出现在都护府里。
帮客与宁彩称得上旧识,过往他时常出入都护府为外公赵都护荐举当地才俊,以此获取朝廷赏金。
宁彩允诺将昨夜骑乘的马匹赠与帮客,他才勉强应许帮她隐瞒身份混进城去。
自从昨夜商洛郡叛乱,都护府被神袖派叛匪攻陷,叛匪便在城楼上砍下了象征都朝白帝家的白玉兰花旗,并高挂起了代表神袖派组织的粗制旗帜。
拂晓时分,叛匪更是大开城门,一边放行关内而来的商队入城,一边从中克扣货物,连同从城内一并掠夺的物资陆续向城外运离。
前方雇主、帮客、叛匪三方似乎已从争论中达成共识。由于雇主的货物尽是些新鲜商品,不能在城外多做停留,再经过帮客从中磋商,叛匪那边又顾忌不能因为一个商队而惹恼了一众商队,所以三方皆作出了适当让步。商队这才得以再度动身。
宁彩跟在队伍中间终于如愿进城。她看到眼下城中早已变得一片冷清。
街道上人迹鲜少,只有来回匆忙搬运物资的一众叛匪,全然不见半个百姓。街道两旁的店铺更是大门紧锁,各户人家也都门庭萧瑟。
宁彩来不及和走在队伍前的帮客道别,她很快在经过一处岔路时闪身脱离队伍,再隐蔽于小路旁等待商队走远,又左右四顾确认近旁无人,这才从小路绕道朝着都护府所在方向跑去。
途中宁彩先后穿过不同的巷弄,听到了一阵阵凄惨地哀嚎。
四周绝大多数住有都朝人的庭院里都飘起了滚滚浓烟,而烟势最为猛烈的地点,无非就是昨夜里火光滔天的商洛郡都护府。
宁彩格外小心地将都护府侧门推开一小道缝隙,她悄声走了进去,又回过身把木门从里面合紧。
尽管整个过程她都如此小心翼翼,可木门还是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吱哑哑”刺耳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缩紧肩膀面向木门呆立了少顷。宁彩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身后动静,确认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响动,她才放心地转过身,然后宁彩就看见了那几名直立在身前不远处的叛匪。
叛匪手持短斧四散站开将宁彩围在门前。若是当下立即推门而出,宁彩绝无把握能够逃脱几人追捕。她转动眼珠扫了一眼身前叛匪,脑袋里登时冒出一个大胆对策。
“玛沓芬!你们还要让掌教等多久,一群人找件东西都找不到!”
宁彩突然抬起手直指叛匪,对着他们大声呵斥。
“你们可知掌教把我安插进都护府费尽了多少心机?”见几人被责问得面面相觑,宁彩知道她的推测与实际可能已相差无几。
她趁势继续施压道:“就因为你们迟迟找不到东西,我才不得不冒着暴露的风险回来这里。”说着宁彩迈步朝前走去,经过叛匪身旁时她举起一根手指朝身后指了指,“运送货物那边还缺人手,东西我拿去交给掌教,这边你们就不用管了。”
就在宁彩从几人的注目下闲庭信步地走出围困,她正极力按捺住内心里迫切的情绪时,一只手由后伸出,抓住了宁彩的肩。
那名再度阻拦宁彩去路的叛匪走上前,他直视着宁彩双眼,仿佛要看透她一般问道:“不如我们一起取了东西再回去复命?”
“也好。”
宁彩微笑着答道。
经过彻夜的肆虐燃烧,都护府内早已变得破败不堪,几个进院门庭间一片狼藉,想来是被身旁人翻了个底朝天。
宁彩走在前面带路,她身后跟着几名叛匪。
要想脱身也只能前往复杂的环境里伺机而行。宁彩边走边思索,遂即决定引领几人前往府右花园。
“对啊,这翻来覆去的倒是把这园子给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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