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程撇嘴道:“姐!别胡思乱想,笋干烧肉,端,端走,不然又挨骂……”
回来姐姐又道:“大学了,你就是个爷们!她都这样了,你还跟个闺女似的,叫她怎么看你!”
刘亮程低声道:“我……我追不起,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哪有一样的世界我弟?我们和爹妈一样吗?她对你,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我就担心你在感情上擀面杖吹火,嗨!谁叫爹妈也不懂呢……可为了将来幸福,你就得千层底做腮帮!你看二嫂子,多好的人,都是二哥三斤面包个大包子,争取来的,要不然早跑别人家去了!”丸子盛出,把水淀粉勾芡后淋在上头,刘亮程结巴道:“可我,可她……”
姐姐忙训道:“可可可,可个屁!她不就是在大都市申州上名牌嘛!可毕竟姑娘家家,女人在外都想有个知心说话的,你就是!同桌三年,都没红过脸,多大的缘分啊!你又是将来的顶梁柱,必须得有信心!毓芝说得对,我们都得往前看!再说你得感激人家,要不是她一路帮扶你督促你,你,恐怕连我和妈都不说话,只跟哑巴哥说话……”
忽的姐姐恨道:“说白了,主要是摊上咱们这个爹啊!我也感激毓芝,将来也要回报人家!”
端出四喜丸子,姐姐又回来,刘亮程兀自切着土豆丝,“我给哑巴哥留好了菜,待会你端给他,这玉米烙别忘了,就说我明早五点半在桥上等他,一起上山!”
姐姐道:“行,我待会就去!咱将来得好好感谢延成大爷,要不是他,你哪能学来这手厨艺,延成大爷有本事有文化,咱们刘家村有本事的人不少,可对你有大帮助的延成大爷就是唯一一个!”
“那当然!”刘亮程把土豆片切得薄如宣纸。
姐姐叹道:“唉……一个天才,突然就哑巴了!”说完心理又悔。
呲啦啦的红辣椒,铲得刘亮程顺溜一句,“我比他幸,幸运……”
想着弟弟和那哑巴哥的同样遭遇,姐姐恨不得气不过放不下,抹一把弟弟的额头大汗珠,姐姐愧道:“姐欠你的,要不是你姐夫好堵,怎么也得攒钱把你的口吃治好!”
刘亮程登即拦话,“姐!再说这话我就跪下了,你从不欠我的,都是我欠你的,我以后加倍还你!”
他说得无比流畅,姐姐眼泪哗哗的,“好好,都不欠!呵呵,我跟你打赌,毓芝一定会再来找你!”
“她,她不会的,我们算是彻底结束了……”
“呸呸呸,乌鸦嘴!”姐姐伸脚还没踢到他,就被堂屋一阵威严的声音镇住了,二人便伸脖子都朝堂屋看去。
此刻大门口几声老水牛哞哞叫唤,被二爷爷的赶鞭子收拾几下,就过了刘亮程的家门。堂屋众人朝外看了一眼,再瞧刘延任,他却端坐身子,眼冒红光,擎杯正色道:“我们刘氏子孙!都是汉高祖后裔,历代人才辈出!现如今咱们隔壁的刘亮宏是博士后,刘亮才、刘亮隆都是硕士!过年回来见我都热情地发烟,可你们看我儿这个窝囊废,见了长辈头都不抬,半天憋不出个屁,真丢人!这后头的娃娃里,亮思、亮奇都考上了县一中,亮玉、亮琦小学都满分,哪个不比他成绩好!他还成天傲得一头粪,骄兵必败!被我惯地从小干活少,明天就飞走了,做顿饭还跟稻田拉犁似的,废物……”
一段听得刘亮程咬唇红眼,却听得二姨道:“这也不能怪孩子,他不是内向又有点结巴的毛病嘛!”二姨喝了一盅酒,连忙打断。
“嘭”的一声,刘延任拍桌子震得众人一哆嗦,破口大骂,“他毛病个龟孙!结巴是罪过嘛?结巴就该死!”
爷们即刻都起身劝慰,吓得二姨出门去找母亲苏梓柔和姐姐刘亮萍求安慰,刘亮萍却只红着脸嬉笑着也表示害怕。
两腮黑红,刘延任直接抓碗敬大家,“喝多了!来,我敬大家,感谢大家,孩子从小没少给你们添麻烦!现在上大学,将来也不定是个什么熊样!还是他二哥三哥在特区多多挣钱,来!二姐夫,延任祝福大侄儿前程似锦,然后衣锦还乡,回报家乡父老……”
二姨夫满脸苦瓜相,忍气吞声喝了一盅。
“好!”大舅一把抓住刘延任右手,“妹夫不愧是皇族后裔!这……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当年妹夫可是唱的好一出京剧《空城计》,可惜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来妹夫,我敬你……”
二姨夫白了一眼起身要走,出门就咕哝一句,“切,结巴唱戏,越唱越没戏!孩他妈,回家打药喂猪去!”
两拳紧握,刘延任耳朵抖了两下一饮而尽,看得大舅子赶忙倒酒。耳边二姨在院中胡扯八道,跟大姨吵成一团……
刘亮程瘫坐在灶台前,忽的他给自己一巴掌,出灶台向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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