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为农事灌溉所建造的人工渠穿过小镇,它横亘在大西北一个城市远郊——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上户”。
水渠由东至西横穿上户,将这个不大的民工小镇分成南北两块,北边住着各省跑来讨生活的农民工,他们大多来自四川,甘肃,河南;水渠南边则较多的是当地原住民,也杂居着一些在镇上经营商店、杂货铺、理发店的内地人。
与水渠成十字交叉状,又将小镇划区分为四个小块的是一条宽阔的镇中主道,镇上唯一的公交车线路在此运营,它将这个偏远的小镇与城市相连。
公交车从一条国道上驶来,穿过一个铁路桥洞,在一条砂石铺垫的支路上下道,行驶片刻后,左转,整个小镇就孤独的显现在它的面前。
左右夹迎的是几排被风沙吹打的发白的砖房,由于这里的土地含着大量的碱,这些房子的墙根上都被侵蚀出弯弯曲曲的长条白色碱线,它们宛如小镇自身映射出的心电图一般,断断续续的附着在每一户人家的墙壁上。
每间房子就像从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屋顶是一些混合着苇草的泥浆,这些厚厚的泥浆冬天可以防止融雪侵入室内,夏天则可保持屋子阴凉。后墙上都嵌着一个黑色的窗洞,有的住户会在那里打几条纵向钢筋,有的则在玻璃上挂一层细密的菱形铁丝网。
公交车继续向前行驶,小镇唯一的学校也是唯一的像样的建筑出现在左手边。楼身整体是个C字形的结构,高五层,挺拔而敦实,背靠一片戈壁,怀抱着一个由粗砂水泥铺成的操场。它粉红的漆身已斑驳脱落,每一层狭长的走廊里都焊接着紧凑的围栏,这些围栏在落日余晖的晕染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暖光。
学校门口的马路上坐落着几家商店和文具店,它们平时都门庭冷落,只在放学时刻,有三五成群的孩子们进进出出。马路边栽种着间隔很远的榆树,那些深绿的枝叶,被汽车的扬尘笼罩上一层厚厚的细沙。
学校对面则是一些汽车修理铺,焊机和各式气罐常年摆放在店门口,镇中居民的拖拉机和摩托车常常光临此地。
车辆继续向前走,穿过路边由农业银行旧址改造的托儿所和几排颓圮的矮房,来到镇中心的渠桥上。这时,公交车会停靠片刻,进城务工的村民或上城赶集的人们就在此交汇。
穿过桥,公交车驶进小镇的商业街道,路两边坐落着一些商铺或粮油店,每到节日,它们门口就堆放起杂乱的商品,各式饮料或饼干,纸箱和甘蔗橘子一直漫延到马路牙子上。
几家卤肉店环簇着一个面积不小的菜市场,每到傍晚下工,这离就变得熙熙攘攘起来,那些毗邻的摊位上,盛放着这里的农产,熟透的发散着阵阵香气的西红柿,口感爽脆的青辣子和一堆堆根部混着泥浆的皮牙子……它们为每个疲乏的工人迎来送往,供给他们一天中最为温馨的晚餐。
公交车停靠在菜市场对面,穿过几棵身形巨大的桑葚树,向马路的尽头望去,目力不及处,是一个团场,这个团场与上户比邻,它静静的坐落在黄褐色的沙尘中,这两个的居民区像串在一条线头上的两个石子,为日夜奔波的工人提供的安稳的住所与资物。
大路的另一个端头,也就是公交下道前的方向,是天山的支脉,它挺拔,浑厚,苍茫且寂寞。那里四季都是戈壁和黄沙,山脚下有一些成片的孤坟,每个坟头前都只是简单的立着一块枯木,上面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它们只是静静地等待风沙的侵袭。
山上常年光秃秃的,裸露着大块黄褐色岩石,这黄褐色调也笼罩着这个光秃秃的民工小镇。
小镇的四周遍布许多厂房,这些厂房以小镇的居民区为中心,向四围扩散。
有的工厂制造石膏板,工厂里高耸的装料塔远远地望去像一个巨型陀螺,其锥体部分被院墙遮去一半,塔身则威武的挺立在灰蓝的天空下。巨大的纯蓝色铁皮屋顶倾斜着拱在厂房上,在阳光的炙烤下闪着一道道凌冽的冷光。
那里的工人们实行两班倒制度,他们每日穿梭在车间生产线上。
长长的生产线串联起各种大型机械设备,将一袋袋石膏粉搅拌、混合、灌注、压模、贴纸。最终制成长宽为一米二和两米四的板材。在这里做工,凡一个环节的操作稍有不慎,产出的石膏板则往往变形或折断。
这里也有生产纸箱的工厂,它们为周围农产品的包装储存所用,厂工以壮年妇女居多,她们每日在自己所管辖的机器前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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