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山洞,四处寻找着剑豹说的“插刀的树”。我找啊找啊找了老半天,总算是在山洞正前方至少五十米外的半山坡上找到了。那棵树上插着的刀可不一般,居然是剑豹从不离身的那把加铂斯军用匕首,我原先从来没想过他会用这把刀来做记号。我懂得剑豹的为人,他定是要我把刀也一起带走。我拔下树上插着的刀,好好地放在一旁,开始挖雪地。雪下面的一个皮鞘更加明确地说明了剑豹要我带走刀;再往下则是硬化的土地,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树下的碎土块,说明这里是被挖开过的。我拿起刀,用刀把碎土块刨开,土里露出一个铁盒。继续刨土,使铁盒能够打开之后,我取出里面的笔记本,随后再将铁盒盖上,把土填上还原,刀用雪抹净衣服擦干归鞘,回到山洞。
“犸亥老师,我们走吧。”我在山洞门口对犸亥说,他出来,往山顶走去。
不等我疑惑,他便说:“你先走吧,我得跟有雷氏说一声,免得我突然销声匿迹,他会提心吊胆。”
“有雷氏逸霂先生吗?那我也去吧。”我快步紧随其后。
我跟着犸亥走了十来米远,他就劝我道:“我这一时半会用不成雷触,走这么慢恐怕误了你时间,不然,你替我去向他告别好了,我往山下走着等你。”
“没关系,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慢慢走。我也想在这山上再多待一久啊。”我伸手想要扶他,他把我的手放回原位。
“这样啊。”犸亥说得很平静,就像逸霂先生那样,像镜玄湖的水面那样,“那我教你吟诗吧。”
我想起他说过的话来,“就是那首雷闪的诗吗?”
“嗯,没错。”他一副向往实现了的样子,“现在,该轮到你了,三代战。”
“什么三代战三代战的……我明明是四代战,真正的三代战本来是你才对。”我嘀咕。
犸亥看我一眼,“穿上雷闪服,并且让雷闪服跟你匹配了,你就正式地成为雷闪了。况且,我又不当雷闪,所以这个三代战,就你来替我当吧。”
替……犸亥当雷闪……他这一番话,我还一时间没办法反驳了。替犸亥当雷闪吗?
“好吧,我替你当。”我决定接受他这个理由,“那就教我吟诗吧。”
犸亥笑,清清嗓子,开始跟我讲起那首诗来。
“这首诗,是写给雷闪后世的。第一句,‘昔有奇者,纵雷青霄’。”
“‘昔有奇者’?”
“这个‘奇者’,指的是世界上第一位雷闪,有雷氏黎。他的名号是‘旌’,他是一代旌雷闪。”犸亥思索着师父曾经教给他的东西,“旌的位置是非常特殊的,旌是所有雷闪的统帅,统领着其他所有雷闪。
‘昔有奇者,纵雷青霄’,说的便是,曾经有惊世之人,在青蓝的天霄之上操雷纵电。这指的就是有雷氏黎修炼完成,正式出山之时。”
我点着头,听他继续往下说。
“‘掣尽电光舞,徒有雷声五百涛’。”他念完诗句,便顺带地解释,“空中的电丝光芒闪跃拉尽,只有如涛般的雷闪久响不止。”解释完诗句后,他就开始讲述诗句背后的故事,“有雷氏黎出山时,天空中出现大片狂舞的电光裂丝。当他出山后,电光闪尽,山中则留下了常年不止息的声声怒雷。
有雷氏黎出山便回到民间,乱世中深感天下之不太平。于是他召集有志之士,带领志士们返山传授、修炼。几位志士习得武功,脱颖而出,有雷氏黎与他们一起成立雷闪会,山上建起雷闪堂,从此雷闪们辗转民间会堂,惩奸除恶。”
“这之后,便是‘愭(qí)雷者,霹雳嘲’——雷所恭顺之人,用霹雳来嘲弄敌者,这个‘雷所恭顺之人’,不再仅仅指有雷氏黎了,而是全体雷闪;‘暐(ěi)霆之下,亢闪擎啸’,光耀的暗霆之下,擎天的雷激亢地飞闪、咆哮。
雷闪堂建立后,那座山承载了大量的雷元素,这些雷元素是由历代雷闪及雷闪候选者、继承者长期雷触,积少成多聚集起来的。雷元素的大量聚集,使得那座山的天空无论白天黑夜,均是昏暗,且终年电闪雷鸣。”
“再下,‘有雷,有雷’,二者字同而意不同。前者,表山间有雷;后者,则表对雷元素拥有者的召唤,雷闪需要传人。二者均无‘有雷氏’之义,这是因为,雷闪并不是有雷氏人的专利,是所有人都有可能担任的。”
“‘毅却惧,欻忾截劫;风林火山行雷者,迂镇暗霄’,这几句诗,讲的就是雷闪精神。坚决地消退去恐惧,忽然震怒着斩断劫难;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与雷同行之人,归来镇守天霄使其为之沉默。
这个‘镇守’,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不同的释义。像有雷氏逸霂,他所镇守的,是万冢岭及其周边百姓。雷闪的候选者或是继承者,心中都应该存有雷闪精神。你,雷闪精神已在你身上有所体现了。”
“这,就是雷闪吟。”
我静静地倾听着犸亥把诗一点点、一字一句地描述清楚。这期间,我们一人说,一人听,中间有一种隐形的秩序,使得我们就这样说着听着走着。我低头看看我的雷闪服,方才还觉得它轻若薄纱,此刻看来,却是有如披负着整座万冢岭一般的重量。
“来,我教你吟吧。跟着我念。”犸亥慢慢走,慢慢吟,“昔有奇者,”
我跟着他念道:“昔有奇者,”
“纵雷青霄。”(“纵雷青霄”)
“掣尽电光舞,”(“掣尽电光舞”)
犸亥的眼睛湿润了,从前,有雷氏逸霂也是像这样教导着他的,那时的他,自由散漫,爬到树上打盹,有一句没一句地念。他那时怎么会想到,自己会与活着的有雷氏逸霂永久地诀别,只得待师父化身亡灵再相见。
过去,现在,两幅画面,悄然相织,交映在一起。
这就是传承吧。对此,犸亥心中正是这样一个答案。
“徒有雷声五百涛。”(“徒有雷声五百涛”)
……
“毅却惧,欻忾截劫。”(“毅却惧,欻忾截劫”)
“风林火山行雷者,”(“风林火山行雷者,”)
“迂镇暗霄。”(“迂镇暗霄”)
一遍,两遍……我跟着他一直走,他带着我一直念。直到,隔绝了白雪的,山顶的荒草被涉足;山顶数以难计的土包,以及有雷氏逸霂先生的墓碑浮现于视线。
犸亥走向那块墓碑,指骨轻叩墓碑两下。碑后缓缓地浮上来一个人,正是有雷氏逸霂先生。逸霂先生绕过墓碑,来到我和犸亥的面前。他看见穿着雷闪服的我,吃了一惊。短暂的安静过后,逸霂先生开口问曰:“你…们,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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