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滩边堆积着不少奇形怪状的大石头,这儿一行,那儿一排,杂乱无章,跟乡间土墙一样,不过看着倒不像是由人工打造而成,反而更趋近于天然形成。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放在平时倒也罢了,可今日,纵使溪水里钻出来龙王,也没有不远处那间酒肆重要。
姬旦丙到达的时候,那和尚就盘坐在一堵石墙后面,脸上除了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虔诚笑容外,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如镜面那般平静,甚至路过的苍蝇钻进他鼻子,又落在宽厚的嘴唇上,然后搓搓手重新飞走,仍旧没让他动容。
烈日炎炎似火烧,汗水自他浓密乌黑的眉毛顺流而下,没多久,汗水越来越多,纵横七八道同时倾泻,可绕是如此,和尚还是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始终望着酒肆。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得道高僧大抵也不过如此,姬旦丙如是想着。
于是下意识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大师怎么称呼?”
姬旦丙怀着尊敬的情绪,走到墙根,跟对方挤在一起,也望着酒肆方向。
沉默。
和尚依旧没有开口,脸上还是那一抹虔诚笑容。
笑容很淡,微不可察。
果然是得道高僧,姬旦丙心底点点头,又问道:“大师应该是来杀徐凤年的吧?”
这句话,让和尚眉毛微微动了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姬旦丙不懂对方的意思,反而自顾自作出抹脖子的动作,说道:“我是来杀徐凤年的,听说他会从这边路过,也不知道真假,如果真让我碰到,一定要把他头砍下来。对我有大用!”
“小施主如何称呼?”那和尚目光不曾离开酒肆方向,“他是北凉世子,身边强者如云,施主还是莫要白费力气。”
“我?我叫姬压娥!”姬旦丙毫不犹豫的回道。
和尚没有出声,但原本只是微笑的嘴却裂开一道口子,又摇摇头。
似乎是看出和尚不相信,姬旦丙连忙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真叫姬压娥!”
“出家人?小施主莫不是拿贫僧寻开心?”和尚语气稍有变化,不过表情照旧,仍然纹丝不动。
“非也。”姬旦丙将腰间的刀抽出一半,先是作出恶狠狠的表情,紧跟着将刀塞回刀鞘,满脸真诚,煞有其事的说道:“我师父曾经说过,放下屠刀,方能立地成佛。所以,等我杀了徐凤年后,便决定放下屠刀,届时就能顺理成章的成佛,根本不需要像大师一样修行。这就是我为什么来杀徐凤年的原因,成败在此一举!”
听着姬旦丙的胡言乱语,和尚轻轻吸了口气,只当他是个傻子,同时也就相信了他叫姬压娥这件事。
事实上,姬旦丙的确有过“姬压娥”这个名字。
那是在山寨被官府围剿后,他拼命逃出重围,站在莲花江河畔,劫后余生下思考人生,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完成上述内容的前提,必须先改名。
之前说过,他没文化,山寨内的山贼更不用提,大家半斤八两。
那个用自己姓,组合师父名的问题,很早之前就被他否决。
当日他在河畔足足站了一个时辰,静听潮起潮落,某一刻,灵光乍现,好似福灵心至,整个人顿时升华。
他想起了自己人生第一个女人,王小娥。
那无数次压在王小娥身上的场景隐隐浮现在眼前,她滑如凝脂的肌肤贴合自己每一个毛孔,即便时隔半年,依旧让他心中荡漾。
他喜欢那个女孩。
得到时不曾珍惜,失去却后悔莫及。
为了纪念自己与王小娥,他决定改成——
姬压娥。
姬压娥三个字横空出世,气冲斗牛,除了有点怪以外,简直是朗朗上口,又颇有寓意。
从今往后,他便是江湖游侠姬压娥,凡闻着为之一震,如雷贯耳。
欣喜若狂的姬旦丙,在河畔放声狂笑了足足一盏茶时间。
曾经那些因鸡蛋饼三个字受到的嘲笑,这一刻,烟消雾散。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变了。
由内而外。
只可惜,没过多久,因为他张狂放肆的大笑,引来了两名流浪的山贼。
那两名山贼把刀一横,质问道:“笑什么笑,想死不成?!”
尽管对方两人没问他的名字,可这并不妨碍姬旦丙,将自己重新取的名字报出来。
“老子姬压娥刀下从不杀无名之辈,你们两人报上名来!”这一刻,姬旦丙胆子也变的很大,充满了力量。
?
听到这话,那两名山贼的脑袋同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鸡鸭鹅?
“哈哈哈!你说你叫什么?鸡鸭鹅?哈哈哈,那老子叫猪狗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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