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同丰诸人听到“小可剑宗张承松”之言,顿时喜出望外,道:“张五侠!”
张承松从怀着掏出白莲子心丸,交给罗余冯三人,道:“三位,这是敝派疗伤药物,快些服下,有助伤势恢复。”
三人一一接过,道了谢,服下赶忙疗伤。
那个女子冷笑道:“我道是谁,臭小子,还嫌死得不够快吗?”
张承松挺剑而立,掷地有声道:“你滥杀无辜,视人命于草芥,诸条命案难赎,乃天地所不容,不将你绳之以法,我辈中人妄为侠道。”
那个女子漠然道:“区区几条贱命,杀了便杀了,凭你们这点儿微末武功,能奈我何?”面对罗张二人联手,兀自不以为然。
张承松剑锋突指,怒道:“今日不杀你,难慰死者之灵!”白光倏闪,已然出剑,同时向罗同丰颔首示意。
两人心领意会,罗同丰终究以外家功夫见长,张承松则以剑法精妙见强,由张承松牵制她的软鞭,罗同丰再拳、掌乘虚而入,打的她措手不及,只要两人相互配合,不失时机,势必能扭转乾坤。
起初二人都这般心思,但见张承松剑法初时以进激为主,使出四五十余招,碍于兵器之故,自己如何也近不得她身,更占不上任何便宜。只好转攻为守,剑法严防谨密,不露丝毫破绽,间或穿插几招凌厉剑招,如此牵引住她的软鞭。
罗同丰掌力激发,频频出掌,那个女子纵然与张承松激斗,总能恰到好处的躲开他的掌力,堪比有一心二用的本领。
眼见张承松与她拆了百余招,出剑渐显乏力,自己依旧欺近不了她身,暗道:“惭愧。”立刻化掌为爪,使出“金裂玉碎”,全然抛弃防守之势,一味突进猛攻,只盼能伤到她几分。
罗同丰攻势锐不可挡,身子如离弦之箭,冲在那个女子跟前,双爪齐出,便要夺下她手中的软鞭。
那个女子眉头深皱,怒道:“找死!”手腕疾转,软鞭从右侧扫至,来势凶猛。
罗同丰若强行夺鞭,则断然躲不开这一招横扫,心念一动,以退为进,软鞭来势不减,他不得已又暴退数丈,几下起伏,又惊又险。
张承松出剑愈缓,气力渐乏,攻防剑招错乱无序,渐有败落之象。
赵未晞瞧在眼里,万般担忧、焦急,生怕软鞭落在他身上,那皮开肉绽的画面浮现脑中,不由得狠狠为他捏了一把汗。
张承松稍微疏忽之下,剑招一个迟钝,反被软鞭卷住长剑,立时趋发内力到剑锋之上,那个女子同样以内力相拼。
两人内力相激,刹时间气浪激荡,周遭尘土滚滚飞扬,双方更是不住的催发内力,汹涌如潮,卷起万千片柳叶。
罗同丰见两人内力之深厚,远非他所能及,自己想从旁相助已是不能。
此时罗书文、余成、冯展服下白莲子心丸之后,伤势恢复了不少,几人奔向罗同丰这边,见张承松兀自苦苦与那魔女相斗,罗书文道:“爹,我们也去帮张五侠。”
罗同丰忙阻止他,摇头道:“他们比拼的是内力,此时已趋至极致,到了不可敛收的地步,旁人干涉,必遭重创。”
重重叹了口气,道:“可惜爹内功不纯,不仅帮不上任何忙,更无法从旁打断,他二人要是再持久下去,物极则衰,必将油尽灯枯,活活把自己累死。”
罗书文急的大声道:“爹,张五侠舍命相助,我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活活累死啊!”
但见千千万万片柳叶化作一团绿影,自张承松与那个女子为中心形成一个大圈,不断向外扩张,无数柳叶围着他们急速转动,两人的身影在绿影大圈内忽闪忽匿,影影绰绰。
赵未晞一听张承松有性命之忧,大叫道:“张五侠,快撒手,撒手啊!”无奈柳叶急转所发出的簌簌之声,轻易就把她娇细的声音淹没,别说张承松现在听不见,纵然听见了也万万不能随便撤回内力,更可况他这时的内力已经不能收发自如。
直到张承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绿影大圈,诸人对圈内的情况已是不得而知,徒剩惴惴。
张承松头顶直冒白气,全身湿透,豆大的汗珠出现额头又迅速蒸发。
目下两人内力已经趋向极端,一旦一方稍有松懈,必会遭受内力逆冲,那时经脉齐断,内脏具裂,绝无生还的机会,是故双方毫厘不敢懈怠,一言不发,只顾催发体内所剩无多的内力。
那个女子自持内功强于张承松,纵然已受过内伤,依旧不甘示弱,体内内力越催越快,张承松知自己命在须臾,也不得不紧跟上催发内力,死死支撑。
那一鞭一剑再也承受不住两人内力的摧残,砰的一声散作一团齑粉,而绿影大圈也从外至内迅速缩小,万千片柳叶更是如一只只蝴蝶,漫天飞舞,潇潇落下。
那个女子跟着向上一跃,张承松也跟着一跃,两人在半空几度翻身倒转,各自提了口真气,同时双掌一缩一送,落地之后,四掌已经齐齐接上,现下只要谁的这口真气一泄,则必死无疑。
罗同丰诸人正要奔来,忽然听得一人声音道:“二位快快罢斗,性命要紧。”
一条人影从远处施展轻功飞跃而来,在张承松和那个女子背上砰砰两下地拍上一掌,两人仿佛肩卸泰山,如释重负,双掌一松,身子向后疾倒数丈。
那个人影也轻功骤起,退开丈远,这才卸开两人内劲冲击,使出“千斤坠”稳稳落地。
罗同丰诸人见他两掌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张承松与那个女子两股激斗的内力,无不惊骇,暗暗揣测此人来历,一时半会却记不起江南有这么一号人物。
赵未晞坡脚走到张承松这边,见他面色煞是苍白,忙伸手搭在他手脉上,眉间一宽,连道:“幸好,幸好。”
张承松比拼内力时长之久,激斗之烈,若无《玄武真经》加持,适才接掌他就已经先丢了性命,想起自己已报必死的决心,阿沅的音容历历如现,宛若眼前,只想着死后就可以再度与阿沅重逢,对一切也就无所依恋,偏偏他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活转了过来,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喜愁。
忽然想到:“也许阿沅在冥冥中祈祷着老天,让我一定要去找她,所以我才能每次大难不死,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不由得精神大振,紧紧握住赵未晞的手,示以感激之前救命之恩。
赵未晞被他紧握着手,好生羞人,甩开了他,说道:“幸好你没死,不然就没法儿教那个小女孩服气了。”掏出一粒碧绿药丸,塞进了张承松嘴里。
张承松一愕,不敢相信道:“这是……解药?”暗道:“难道她的医道真如此了得?”
赵未晞得意道:“区区小毒,还难不倒我。”
忽然听得那个女子颤动的声音道:“李郎!”
众人都朝那个女子望去,只见她痴痴凝视那来者之人。
但见来者之人一袭黑绸金丝龙盘身,头戴束发玉冠镶紫珠,腰环银缕细绸带,更系乳白明光玉,履登青缎无声步,摇扇信步迎面来,年逾而立,英姿楚楚。
他拱手向众人道:“在下姑苏慕容氏,单字一个英。欲意拜访龙云镖局罗总镖头,不知几位可曾相识?”
众人听他自称姑苏慕容氏族人,都微微一惊,近几十年来天水上官氏与姑苏慕容氏都是江湖出名的两大武学世家,其中人才辈出,但极少参与江湖上的纷争恩怨,所以两族中究竟有何厉害人物却是鲜为人知。
罗同丰忙拱手上前道:“原来是姑苏慕容氏的朋友,在下便是龙云镖局的总镖头,不知慕容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慕容英微笑拱手道:“久仰罗总镖头大名,素闻龙云镖局为江南各大镖局之首,所接之镖无不如期送至,物无缺失,最值信任。小可近日有一批货物须托镖予贵镖局,酬金便按照罗总镖头寻常的镖金翻上一倍,可好?”
罗同丰道:“极好,极好。只是在下遇上了极为棘手之事,出镖之日可要耽搁了。”他见那个女子久久的盯着慕容英,猜测他们是旧识,又见慕容英对她不闻不问,似乎两人关系并不融洽,便想联合慕容英之力来击退她。
慕容英道:“不知是何棘手之事,要是能有帮得上的忙,罗总镖头不妨直说,小可定倾力相助。”
罗同丰发现那个女子呆滞相望,对他道:“说来惭愧,此女与罗某素不相识,却扬言要将罗某一家斩尽杀绝,唉……此女武功之高,非我等能及,若非张五侠舍命相助,罗某一家已丧命她手。”向他介绍了张承松,道:“这位是当今誉满江湖的西山剑宗张长青、张五侠。”
慕容英和张承松互相作揖,说了一番“如雷贯耳”“仰慕已久”之类客套话,张承松更感激适才他性命攸关之际,慕容英那生死关键一掌。
轻轻柔柔的柳叶落满了一地,天地一片碧绿,风中还吹动着数株垂杨长长的柳枝,婆娑生姿,众人忽听得那个女子念道:“长一枝,短一枝,所系年年赠相思。相思岂不知,只是分别时。”在她的眼里,慕容英修长的身影正在逐渐模糊,又逐渐清楚,耳边依稀闻见昔年誓言,一字一句镂骨铭心。
慕容英向那个女子缓步走来,手中折扇一收,微微一拱,说道:“姑娘……”
两字刚落,那个女子便道:“昔日情话,句句在耳,你曾说蟾宫为证,日月不移,可你却是这般无情,狠心将我抛弃在那孤岛之上,去跟那个贱人成婚。我杀了那个贱人,你却怪我无义,我杀了你一家,你说我心狠手毒,你不肯回心转意,我连你也杀了。如今相见,你却仍是不肯对我好,我便再杀你一次!”
她见慕容英缓缓走近,心中从未有过的伤痛与思念交织在一起,只待慕容英嘴唇微动,轻轻地吐出那一声“阿瑾”,她就心满意足,纵是叫她放下从前所有的怨恨也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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