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开心一笑,抬头西望,其时月在林梢,渐已滑下天际,说道:“大哥哥,我要回去了,不然奶奶知道我偷偷跑出来,肯定又要训我话了,姊姊们也会被奶奶惩罚,那样我心里可是过意不去。”
张承松道:“要我送你么?这山里许多大虫呢。”
那少女笑道:“我不怕大虫,我还经常和它们玩儿。”奔进森林里,一面回首对着张承松挥手告别,叫道:“大哥哥,我们有缘再见啦。”
张承松颇感不舍,暗道:“我该问问她叫什么名字的。”直到那少女的身影隐匿森林深处,才转身离开。
张承松奔回赵未晞这边,老远就听见前首异常的动静,遂加快脚步,远处遥遥望去,心中一凛,暗惊:“好大一头大虫!”
赵未晞已是花容失色,寒毛直竖,紧紧盯着下面那头虎视眈眈的大虫,它在地上不断地张牙舞爪,蹦跳数回,始终碰不到自己,这样心惊胆战的熬过许久,心头就一个念想,就是让这头大虫赶紧离开。
在身上摸了个遍,并无器物,只是摸出一条绣帕,看了一眼,又塞回怀里,呜声欲泪道:“姓张的混蛋,你怎么还不回来,你是不是把我丢在这里不管啦。”
那大虫折腾许久,猎物虽在眼前,如何也扑咬不到,耐心消磨的一干二净,已是恼怒徒增,发出一声声的低沉吼叫,摄人心魄。
遂爬上临近赵未晞的一株树上,伏身枝头,一步步的靠近悬挂在空中的赵未晞,只待后肢发力,扑咬下去。
张承松远处一见,这还了得,大喝一声:“畜生,休得伤人!”脚下飞跃,一步丈远,所过之处飞叶追随,一道残影眨眼掠过,已到赵未晞身前。
那大虫恰好扑将下来,他左腿一抬,凝聚内劲,踩在那大虫的头部,借力回旋,身子腾空而上,指尖一削,大网齐断,右手顺势一揽,搂住下坠的赵未晞,使出“千斤坠”飞身落地。
那大虫重重的摔在地上,它的头部被张承松的脚尖踩中,本该是脑浆迸裂,许是它头颅不比寻常,更为坚硬,只是暂且头晕目眩,满眼星星,跌跌撞撞,再难站起身来。
赵未晞体会到劫后余生的感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大声哭了出来,说道:“你去哪里了嘛,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一面泣声哭着,一面举手无力地捶打张承松,昔日的刁蛮任性已不复存在,可见此次吓得她着实不轻。
张承松见她全身瘫软,倚在自己胸前,一张脸煞是苍白,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莫怕莫怕,我在这里呢。”心中同时惊险:“我若是再回来晚一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未晞埋头痛哭,她没被当场吓晕过去,足见勇气可嘉,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再晚回来一步,我就要被它给吃了!”说完又是哽咽,凄凄楚楚。
张承松柔声道:“我这不是及时回来了么,那畜生我也给你教训了它,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也不羞。”他感到胸口一片湿润,微感不适,左手一提,轻笑道:“你抬头看看,这是什么。”
赵未晞知自己哭得满脸黏糊,哪里肯抬头出丑,先是在张承松衣上抹干眼泪和鼻涕,才羞得推开了他。
这一推,竟是忘了自己的脚已经扭伤,身形一晃,便欲摔倒,幸得张承松扶住,听他叹息道:“你这娇蛮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遇上我自是好说,拿你也没办法,别人可就不会处处迁就你了。”
赵未晞哼声道:“这都是你欠我的。”
张承松怪为诧异道:“赵姑娘,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咱们算是两清了,我又如何欠了你什么?”
赵未晞听他说得认真严肃,心中酸楚,以为他只会计较两人之间的恩怨回报,更加生气,甩手作怒,然而那只手却他抓紧,甩也不动。
张承松把那只九尾灵狐提到她眼前,说道:“赵姑娘,你要的小家伙我给你抓回来了。”
赵未晞眼前一亮,却不表露惊喜之态,撇嘴道:“抓不回来就是你没用。”
张承松不由问道:“赵姑娘,你妈妈到底受了怎样的内伤,竟需九尾灵狐来疗养?”
赵未晞一脸忧伤,瞪了他一眼,恨恨说道:“是你们六派的人把我妈妈打伤的。”
张承松心里咯噔一下,说道:“不会是华山派的罢?”
赵未晞怒道:“便是他们!”
张承松谈起华山派,便即想到盟主会时要带她上华山讨回一个公道,此时已助她抓得九尾灵狐,可以姑且与她分开,说道:“赵姑娘,如我先前所言,一月后我再来汴京找你,到时我们再上华山替你和你妈妈讨回公道,等会儿我先带你下山,雇一辆马车送你回城。”
“还有这只九尾灵狐,你可莫要伤它性命,隔两日取它半碗血,喂你妈妈吃下,再精心调养,无论多么重的内伤,你妈妈也能痊愈,等你妈妈伤好之后,可得要把它放生。”
赵未晞才不理他的要求,暗道:“叫我放生,做梦!等它没甚用了,我就宰了炖汤喝,给我妈妈补身子,它这一身皮毛也还能卖一个好价钱。”
那大虫甩头走来,要发怒叫吼,无奈头疼欲裂,嘴巴刚张开来,呜呜一声,低头哀嚎,一副受委屈的可怜模样。
张承松目光一冷,寒声道:“这畜生,留着也是害人,我一掌拍死它!”走上几步,举掌欲落。
蓦然一个女子叫道:“这位相公,还请掌下留情。”
张承松手掌止住,和赵未晞举目望去,那女子从远处缓缓走来。
大虫一见此女,拔腿奔上前去,用头蹭着那女子,接着呜呜叫唤,瞬间变得温顺乖巧,没了之前的威风凛凛。
张承松和赵未晞具是惊讶,都没想到如此一个凶猛大虫竟会是别人饲养的,而且还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摸着大虫的头,一面安抚它,一面说道:“两位,我这只大虫不喜欢吃人,就是十分贪玩,玩性极大,一见新鲜事物和人就好动,适才对姑娘冒犯,让姑娘受了惊吓,多请见谅。”语气很是歉意。
赵未晞想起刚刚大虫对自己张开血盆大口,凶残模样,立时毛骨悚然,愤然道:“你骗谁呢,刚才这畜生嘴巴张那么大,都快咬到我啦,你还说它不吃人!依我看,养了这么一个畜生,迟早是会出事,趁早的杀了才是好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并不动怒,说道:“我见这位姑娘脾气不大好,腿上又有伤,如果不介意,两位请随我来,进谷敬以茶水致歉,吃上几杯静心养神,还有灵药治腿伤之用,不出数日,奔走绝无有碍。”
张承松道:“茶酒倒是不必,只希望姑娘管好这畜生,就算真如姑娘所说,它不喜欢吃人,毕竟是凶兽,潜在的危险,不得不注意。”
那女子道:“相公所言,自当谨记于心。”
赵未晞念及张承松说自己性子须改,又逢这女子说自己脾气不好,顿时发怒,说道:“你敢说我脾气不好,我告诉你,本姑娘就这脾气,不把你这畜生东西剁成肉酱,难解本姑娘心头之气。”
那女子道:“姑娘,经常动怒于身体不好,特别是容貌极易衰老,敝谷有一种灵酒,喝下之后于身体极是有益,特别是滋润肌肤,祛斑美白甚是有效。”
赵未晞本就貌美,皮肤白嫩,天生丽质,但是经年累月的江湖辗转,为了妈妈而四处奔波,栉风沐雨,容貌已大不如先前的好看,这时听对方讲有一种灵酒可以滋养容貌,美白肌肤,当然分外好奇,跃跃欲试,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欲以别的女子争奇斗艳。
赵未晞怒气稍减,说道:“你可没忽悠我,你说的那灵酒当真有这么神奇?”
那女子笑道:“姑娘倘若不信,请随我入谷,我们一试便知,有这位武艺高强的相公相伴姑娘,难不成还担心我会对你们有叵测之心么?”
赵未晞望着张承松,眨巴双眼,略带恳求的语气,说道:“我们去一下罢,反正就是喝口酒,不碍事的。”
张承松心想九尾灵狐既已得手,本不该多惹事端,可自己若是不同意,只怕她也会径自而去,难免要紧跟护着她的安危,点头道:“那就去罢。”
张承松和赵未晞当下随着那女子往深山走去,那大虫老实巴交的跟着那女子身后,单是瞧了张承松一眼,畏首畏脚,不敢如先前发飙作威,生拍再被张承松一脚蹬上脑袋。
三人一虫莫约行了数里,曲径通幽,山色渐由黝黑转向淡青,浓淡晕眩。
其时东方吐白,幽径朝露,鸟语花香,白雾缭绕,给眼前的山谷掩上了一帘轻纱,半隐半现,添了几分诱人的神秘感。
守在山谷外面的还有两头大虫,跟随他们来的那头大虫跟它们玩耍在一起,或伸舌舔毛、或追赶打闹,或上窜下跳,不亦乐乎,开心似如孩儿一般,没了凶残可恶之貌,见了颇有几分可爱。
赵未晞见了三只大虫嬉戏打闹,不免童心大起,想要上前挑逗它们,终究心存畏惧,只敢远观。
那女子瞧在眼里,对着其中一只较为温顺听话的大虫招手道:“大黑,过来。”那头大虫一听女子呼唤,大足一深一浅的留在地面,转头奔来,在女子身下来回蹭动,一身毛发赤练而浓密,如一团行走的火焰,跳动活泼。
那女子道:“这些大虫从小就饲养于此,除了生性好动,并无吃人的嗜好,我们也只是借其威名,为的就是不让外人擅闯山谷,它们通常都以野鸡、野兔为食,纵有袭伤百姓,也是误闯山谷所致,实非有心害人。”拍了大黑的头一下,说道:“去罢。”大黑又钻入两头同伴的嬉戏当中。
那女子道:“两位,请随我来。”引着张承松和赵未晞移步换景,渐入山谷。
山谷上面是一片湛蓝天空,傍山几条溪水长流,飞鸟呖呖,枝头雀跃,目及之处,均是郁郁纤纤,百谷蓁蓁。
两人随着那女子走过一座石桥,沿溪步入长长的石廊,转而进入一条深邃的岩窟内,一路上嗅着不知名的香味,两侧壁上凿了数个小阁,放置灯盏,烛火点得整条岩窟明亮,昼夜难辨,混成一样。
三人在岩窟里走了良久,始终不见尽头,赵未晞心中不快,便问:“怎么还没到,你难不成真是忽悠我?”
那女子笑道:“灵酒自然有,只是姑娘能不能吃上,就得看这位相公了。”话落须臾,双掌一挥,拍出两股劲风,阁内灯盏纷纷熄灭。
耳听得隆隆之声,脚下颤动,伴随着赵未晞一声尖叫,张承松自己也是身子一晃,脚下踩空,掉进地洞里,掉下的好快,辛亏他反应迅速,双腿分开,扒成一字,各撑在墙壁一边,这才勉强减去下坠之势。
张承松朝下望去,黑暗一片,不知地洞有多么深,暗惊:“这要是掉了下去,非得要摔断手脚不可。”念及赵未晞尖叫中甚是慌张,又是一惊:“赵姑娘不会武功,她肯定跟我一样掉进了这样的地洞里,这下面不知深几许,摔下去岂不是惨了!”
张承松不及思索,只有赶快从地洞冲出,回到上面,再想法子救出赵未晞,当下脚掌磨蹭岩壁,双手也是支撑左右,一点一点地攀上,折腾许久,方才摸到石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