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井岩和罗同丰各自退开,交手数招,更加小心,孙井岩心想:“少林龙爪手果然名不虚传,适才那咽喉一爪,可谓凶险之至,若非我反应及时,可得遭殃。”
罗同丰也想:“我那一招‘探囊取物’,他竟能避开,实在难得,刚才他以脚代手,要点我的死穴,好在他腾空之时留得片刻机会,我才来得及护住胸口,不然仅仅数招我就败下阵来,丢了性命倒是无关紧要,死后面对故友,可是丢面大发了。”
张承松见两人交手数招,招招致命,不知为何双方都是破绽百出,自己从旁观看,牙关一直紧闭,不能说话,连吞咽口水都极为困难,否则非得要喊出破招之法,替罗同丰抢占先机。
张承松暗想:“刚才罗总镖头那化爪为掌的攻势,出其不意,算得致命一招,旁人难以一时招架,可只要这么用手运内力稍微带动一下,偏移他的攻势,对方出爪极快,定然收势不及,必将陷入险境,后者再后发制人,随意出招便能致前者于死地。”
张承松又想:“那孙井岩腾飞空中,出手对付他再轻易不过,罗总镖头起初被他踢开手臂,以此完全可以借势扑闪躲开,待他落脚之后自己也用腿横扫过去,非得摔他一个大跟头,之后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他摔倒,聚力踩在他腹中,足以伤及内腑,达成致命一击。”
这边冯展一记重刀从上狠狠劈下,那人见他来势汹汹,难防难挡,要退已经不能,可要挨上这一刀,便即被砍成两爿,措不及防,抬手招架。
蓦地一道血注喷涌而出,伴随一声惨叫,那人被冯展斩断一条手臂,冯展刀势连攻,那人惶恐之下更难招架,冯展乘机突刺,从胸口刺穿那人。
这时一看,冯展的刀法比起刚才居然大有长进,原来孙井岩当着他的面打了少镖头一个耳光,惹得他甚是恼怒,展示出生平从未有过的刀法,在这关键时刻竟能进展武功,着实不易。
余成善用双刀,左右抢攻,不给对方留下喘气之机,他左刀或是自下攻上,再转斜砍直下,右刀或是连环横劈,可谓刀光如影,不仅打得对方节节败退,更是把自己的门户防得滴水不漏。
孙井岩瞥眼看来,暗想:“这两位镖师刀法竟这般了得,不过看你们能撑几时。”对着身旁两个香主大声道:“龙香主、曾香主,你们去跟这两位镖师比划比划。”
龙曾两位香主抽刀冲来,二话不说直砍余冯两位镖师。
余成与那龙香主交了几招就吃了一惊,手中颤动,暗道:“好大的力气,这人莫非是天生神力。”弯刀锵锵作响,摩擦片片火光,一顿交手,不敢硬碰,都是擦边而过,纵然如此,也是感到虎口阵阵麻痹。
那龙香主冷笑道:“无论你的刀法多快多狠,单只被我砍中,教你再难活命。”
冯展所对的那曾香主力气自不如那龙香主,走得招数也不是一味的霸道,而是每一刀索取要领,劈的方向具是冯展出刀之后难防的部位。
冯展处处受制于人,怒声大叫,两记重刀连砍那曾香主的中路,这两刀显得手忙脚乱,那曾香主避开一刀,旋即举刀架开后面一刀,抬腿横扫冯展面门。
冯展一惊,这一腿挨上虽不致命,却是羞辱之至,矮身蹲下,头顶紧掠一股劲风。
眼见局势不对,败落之象显露,余成大叫道:“总镖头,我们撤罢,再打下去,都得丧命于此。”另外五个镖师死的死伤的伤,都不敌其他几位香主。
罗同丰暗下决心:“这趟镖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否则日后再见慕容公子,我该如何交代。”
那曾香主扬言道:“不出十招,我定取你性命!”
冯展大怒,持刀一站,大声说道:“大言不惭,爷爷就站在这里,且瞧你有何能耐。”
那曾香主叫道:“再吃我一记连环退!”脚下频频踢出,残影连连,整个人犹如踏空前行。
冯展冷哼道:“雕虫小技,还以为你有何过人本领。”举刀一挡,不闪不避,硬接他的连环腿,手腕忽然一痛,弯刀竟被他踢飞开来,惊愕之下,那曾香主阴冷一笑:“你刀都没了,还拿什么跟我斗。”
冯展临危不乱,使出擒拿手法,便欲治住他的连环腿,可是那曾香主出腿奇快,难以捕捉,刚一出手,就被对方重重踢开,双手通红肿大,不由得节节败退。
那曾香主始终从冯展身上借力,驰于半空而不掉下,他转变攻势,双腿倏地勾住他的腰间,身子灵活转动,攀上他的肩膀,钢刀一横,直割冯展颈部。
冯展双目一瞪,脖子血涌如注,嘴巴张得很大,想要说话,无奈咽喉割断,吐出来的不是字,而是大口大口的血。
余成举目望来,大惊失色,叫道:“冯兄!”他一个分心,那龙香主同样钢刀一横,在他胸口划开一道寸深长的伤痕。
罗书文站在后面,见冯展被那曾香主割断咽喉,又想起往日冯展同自己外出打猎,教自己武功和箭法的那段时光,心中悲痛,竟不退缩,直奔那曾香主而去。
双掌疾出,使得是罗同丰教他的少林金刚掌“崩山摧石”,那曾香主鄙夷不屑,侧身一避,说道:“孙堂主觉得杀你脏手,给你活路,你不识时务,可怪不得我了。”钢刀一举,直砍罗书文的头顶。
余成大叫道:“少镖头,小心!”不顾自身安危,抢身冲来,忽然耳边有人道:“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那龙香主从旁截下余成去路,出拳凶悍,余成招架不及,挨了两拳,吐血疾倒数步,眼见那柄钢刀要落在罗书文头顶,他双目皆闭,不忍睹视。
蓦然一粒石子激射而出,打中那曾香主的穴道,他登时瘫软在地,这才保住罗书文一命。
余成见那曾香主莫名其妙地瘫软地上,不明缘故,但罗书文保住性命,松了一口气。
罗同丰见跟随自己多年的镖师一个接一个的身死人手,心神一怔,高手过招,如名家博弈,全仗气沉心定的功夫,他这一失神,孙井岩立刻窥得漏洞,一掌落下,拍在他的胸口。
罗同丰神情痛楚,退了一步,沉闷一声,双爪探出,扣住孙井岩的双肩,扯嗓大叫,运功发力。
孙井岩面目狰狞,反向抓住罗同丰双臂,暴喝道:“不知死活,我先废了你!”咔嚓一声,硬生生地折断罗同丰的双臂,而他的双肩也留下十个血淋淋的窟窿,触目惊心,格外恐怖。
罗同丰双臂惨遭折断,再无还击之力。
孙井岩被肩上的血窟窿痛得直吸冷气,飞起来朝罗同丰心口补上两脚,砰砰两声,罗同丰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罗书文要奔赶过来,被余成一把拉住,余成看着总镖头向他投来一个深沉的目光,心领神会,伸手抓起罗书文,给他丢上一匹黑马,在马的屁股上头用力拍打,喊道:“驾!驾!驾!”自己另乘一匹马,纵马逃亡,回头望了总镖头一眼,大是悲痛。
那龙香主去给曾香主解穴,费了一番气力,转身过来,余成和罗书文已乘马远去,他对孙井岩道:“我去追他们。”
孙井岩咬牙道:“一个别留,全杀了!”走到罗同丰身旁,举刀一落,砍下他的头颅,吐了一口唾沫,含恨不已,说道:“龙云镖局打今日起便不复存在,你罗总镖头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当他看到镖车满是金银珠宝,怒气稍退,派人拉回去,另外留下几人处理掉尸体,留下的几人把罗同丰等人的尸体抛弃道旁的灌木丛里,不愿多待,转身匆匆离去。
那粒石子自是张承松发射的,他倚在树上,捏住石子,强行运功,导致维持意识的最后一口真气一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等他再度醒转,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茅屋里,卧在石塌上。
耳听得屋外有人道:“孩子他爸,这人都睡了好几天了,再不把他弄走,今天晚上你就自个儿摊地铺,到屋外去睡,床榻子本来就小,四个人挤一块儿,被子也不够盖,你睡觉时总不安稳,还跟小孩子一样踹被子,晚上孩子着凉怎么办?”语声中尽有责怪之意。
一个男人的声音粗犷道:“这荒山野外的,俺把他弄到哪里去,再说了,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不就多添了一双碗筷,一整床头,俺打地铺也成,跟俺的狗子睡一块去。”
那妇人哼道:“你说的倒稀松平常,一双碗筷,一整床头,你照顾他比照顾自己家孩子还上心,你早出晚归,带着你那条臭狗出去后就什么也不管,家里一切事务都由我来操持,哪怕是走前还不忘叮嘱我要时刻照顾他的伤情。”
“前些天大老远的跑了好几里路,到镇子上请大夫,给他买药又买衣服,在他身上花费的钱都足够我们半个月的开销,也不见得孩子在年底时能穿得好一些。”
那男人随后沉默不语,隔了半晌,才道:“俺知道家里不充裕,所以才出得早归得晚,不就是想多捕一些山鸡野兔什么的回来,除下自家吃得,拿去镇上卖,也可换得不少钱,古人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啥……几级浮屠,俺当时就看见他还喘着气,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在山里自生自灭罢。”
那妇人道:“那是七级浮屠,你心地倒是善良,天天念叨什么好人有好报,这么多年来也不见得有谁来可怜我们。”
那男人道:“俺们也没到被可怜的时候,有你持家省钱,俺再上山打猎,日子至少是衣食无忧,生活不大宽裕而已嘛。”
那妇人叹息道:“你我苦点倒是无妨,孩子们可不能亏待,当初我不顾妈的劝阻执意嫁给你,不就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过日子,这山里偏僻,少有人来往,生活虽然苦些,总算过得去。”
“只要孩子们能平平安安,我便心满意足,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天天往深山里跑,每天晚上见你许久没回来,我心里就总是不踏实。”
那男人道:“这点你不用担心,俺带着家伙,吃了几十年的饭,难不成会斗不过那些畜生?”
那妇人嗔道:“你个蠢猪头真是笨,遇上了那些没人性的畜生,还想着跟它们斗,能跑就跑,毕竟自己不受伤才是最好的。”
那男人哎呦一声,许是被那妇人敲打了头,亦者捏痛了块肉,连连称了三个是:“是!是!是!”
张承松听这对猎户夫妻唠叨家中琐屑之事,温馨之意流露而出,不免倍受触动。
看着双手紧裹的纱布,身上穿的新衣,果真如那妇人所言,顿时过意不去,旋即在身上摸索,钱袋却已不见,心想:“应该是在地洞里与那鳄鱼厮杀时掉入水里了,这对夫妻心地善良,淳朴厚道,悉心照顾我多日,我该拿什么报答他们呢?”
张承松思索一下,这时眉间一动,暗喜:“对了,我可以把那块孪生玉给他们,也能抵上几十两银子,虽不足报答救命恩情,却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想到孪生玉,不免就念及李如诗,心下忧伤:“也不知如诗现在怎么样了,峨眉派故意掩饰身份,抓走她欲意何为呢?”
张承松遂叹了口气,又想:“我要是把那块孪生玉给了他们,如诗会不会生气呢?如果说不小心弄丢了,她肯定会不高兴,责备我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意弄丢呢?’但是我只要加以详解情况,如诗定不会责怪我的。”想要摸身解玉,恍然道:“钱袋已是不见,孪生玉岂能无恙?”身下一看,果不其然,那孪生玉同钱袋一般不见了。
张承松心中全念着李如诗的想法,怕她生气,怕她不高兴,一时间没想到孪生玉会跟钱袋一样不见,要么也是掉入地洞里,要么是他在寻找赵未晞时,在山里某一处掉到了也说不定。
张承松想着自己如今身无分文,实在不知如何报答这对猎户夫妻,走下塌来,身上只是隐隐作痛,比先前好上很多,心中更是过意不去,暗道:“我既醒来,身上只是皮外伤,尽早离开才是好的,莫要惹得人家厌恶。”
蓦地房门咯吱一声,被人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身姿高大威武,面上憨态可掬,一副亲切近人之貌,见张承松醒来,开口就问:“相公醒啦,快快坐下,身体可好?”
张承松面带微笑,点头道:“身上已好,并无大碍,让大哥费心了,请问大哥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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