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鹜讪讪说道:“姥姥,他身上有伤,我们本就偷袭,要是再乘人之危,赢了也不大光彩。”
上面那老妇容貌极丑,冷哼道:“这可是你们自己提出的主意,说这小子身手了得,你们两人联手对付他,胜算也不过五成。可我刚才所见,是你们两个手下留情,反而这小子出手迟钝,毫无招式可言,简直不堪入目,你们是不是纯粹来戏耍姥姥?”
落霞辩解道:“我们岂敢戏耍姥姥,只是不知这位相公伤得这般重,他欺负我养的大虫时厉害着呢,况且他能从鹜妹养的那只鳄鱼嘴里活下来,定是有过人之处。”
那老妇道:“擦破点皮而已,算不了什么重伤,分明他自己技不如人,还不肯承认,刚才不是喊着要光明正大的打么,我给这个机会,阿霞阿鹜,你们接着来!”
落霞却走近那老妇身边,附耳低语,说了一些话。
那老妇呵了一声,说道:“原来便是你小子,这可好了,不用我多费心思去找,阿鹜你还愣着干嘛,赶紧一掌打死他,之后剁碎了喂你的鳄鱼去。”
孤鹜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那老妇喝道:“怎么,连姥姥的话都不听了?”
落霞道:“姥姥,这位相公于我们有恩情,鹜妹不愿动手,是不想恩将仇报,倘若我们现在杀了他,岂不是成了卑鄙小人?”
“相公固然有不对的地方,只要他肯认错,咱们先且留他一命,等他伤好之后,再来比试较量,到时姥姥便知阿霞说得是也不是。”
原来那夜张承松施展轻功救赵未晞,落霞与孤鹜躲在暗处,见他身手不凡,均不敢轻视,特别是见张承松用手指削断大网,更是吃惊。
那大网是由麻绳一圈圈捆结而成,十分牢固,拿寻常刀器割断也要花费不少力气,张承松凝指一削,大网齐断,足见内功极其深厚。
所以有后面将张承松和赵未晞引入石窟,触发机关,双双掉入地洞之事,她也将张承松如何救赵未晞时的身手如实禀明给那老妇。
那老妇听到张承松能用指尖削断大网,知道若无极深内功,寻常人绝难办到,心想来者之人的武艺定是高强,而且年纪才二十出头,便想要见上一面,瞧瞧张承松的真正身手。
那老妇听落霞说得头头是道,思索一下,对张承松说道:“阿霞说你武功不错,可惜刚才比试几招却不堪入目,为了公平之见,就依阿霞所说,免得你说我这两徒儿胜你不武,赢了你,我脸上也不甚光彩,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张承松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自己于她们有恩情,又有什么冒犯了她们似的,心想:“在和赵姑娘来此之前,我连面都未曾见过她们,何来恩情之说,至于说我有不对的地方,叫我认错,想必是我擅闯山谷的缘由。”
“现下我伤势加重,硬冲出去已是不能,单是这两个女子联手,以我目前状况,便如板上鱼肉,任其宰割,更何况那老妇气息吞吐之间异于常人,只怕也是一位隐世高人,还是姑且听从于她们的安排,等伤养好之后,再想办法救出赵姑娘。”
张承松当下点头说道:“便如这位落霞姑娘所言,在下养好伤之后,再来互相讨教。”顿了一下,又道:“但在此之前,在下冒昧提出一个问题。”
那老妇道:“好,且瞧你伤好之后有何本事,我这两徒儿都说你武艺不凡,老婆子也很想见一见。”听他后面补了一句话,说道:“你说罢,是什么问题。”
张承松道:“既然是比武讨教,自然会有输赢高低之分,要是我输了,如何处置,悉听尊便。要是我赢了,请谷主放了我的朋友,这个条件,不知谷主意下如何?”他自从武功大增,突破《玄武真经》第三章之后,对一身武艺颇为自信。
那老妇眉头一皱,便欲作答,落霞抢着说道:“相公提出的条件我们并无争议,但这些仅是后话,相公之前有两处孟浪失礼之举,只要认了这两处不是,再向姥姥诚心认错,此事自当揭过,我们也立刻带相公下去养伤,等相公痊愈之后,再来堂堂正正的交手,姥姥,你说是罢。”说完微微一笑。
那老妇点头道:“阿霞说得不错,你小子生得一副好俊貌,品性却不好。”语声忽然严肃,说道:“此事不认错,老婆子可不会放过你。”
张承松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歉仄说道:“在下不该擅闯贵地,搅扰谷主清修,这便向谷主致以歉意。”说完躬身曲下,行了一礼。
那老妇霍地拍了石座,怒道:“你小子,做了那些不该之事,还没有什么自知之明么?”
张承松面露疑惑,说道:“在下不知还有什么得罪不敬之处,劳请谷主示下。”
落霞与孤鹜相视一笑,前者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说道:“相公有一处不敬,便是逾越男女授受不亲之礼,不该摸我家小姐的脸蛋儿。”
孤鹜笑着说道:“相公本有第二处不敬,是抱了我家小姐,过分亲昵,但念及相公是为了救我家小姐,这第二处不敬,便不算入其中。”
落霞说道:“只要相公承认不该摸我家小姐脸蛋儿的不敬之礼,此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我们以姥姥的性格,只怕相公哪只手摸的,就该斩断哪只手。”
这落霞与孤鹜便是那晚瀑布上头说话的二人,那老妇不仅是二女的师父,更是那少女的奶奶。
原来那少女回到芙蓉谷后,心中徒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怪自己当时走得太快,遗憾没来得及问大哥哥叫作什么,不断回想瀑布相遇的短暂时光,便会陶醉其中。
她也想跟奶奶分说男人并非全是坏蛋,但她一向清楚奶奶的脾气,怕惹奶奶生气,也就憋在心里,一直没敢说出来。
后来一天接一天,那少女心中对此事念念不忘,想着能否再见大哥哥一面,为此茶饭不思,时日一长,落霞与孤鹜二女看出了不对劲,见自家小姐出去一趟后,常一个人魂不守舍,面上一会儿痴痴笑着,一会儿郁郁寡欢,这种情形可是从未有过,随即二女揣着不安的心情,问了缘由。
那少女见自己的心事被看穿,竟不害羞,把自己在瀑布下面所遇、心中所想、所念、所感全部吐露出来,毫不保留的分享给二女,特别是瀑布下那段短暂的时光。
以至于张承松是如何给她披衣慰问,如何给她驱寒暖身,如何抱她飞回到瀑布上面,自己又是如何把九尾灵狐交给张承松,可谓是叙述的清清楚楚,讲得认认真真。
二女当真是身如其境,听到后面又是心惊肉跳,生怕张承松会是那种淫乱之徒,对自己小姐做出不雅之举,只听到摸了脸蛋,抱了身子,方才松了一口气。
适才落霞附耳在老妇耳边所说的话,便是与这些有关,那老妇一听张承松是摸了自己孙女的人,不免怒气填胸,催促着孤鹜要取了张承松性命。
幸好落霞急忙出面说解,那老妇才没执意要杀张承松,却也要张承松认错,毕竟自己孙女初长至今,年幼无知,被人占了便宜也不知抵抗,自己做奶奶的,必须要张承松承认失礼之举。
张承松听落霞与孤鹜二女说明情况,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原来那少女大有身份,竟是这芙蓉谷的小姐,那老妇想必就是她的奶奶了。”隐隐一喜,想着待会儿可否再见上她一面。
那老妇见张承松迟迟没有认错的态度,喝道:“小子,你再不认错,老婆子就当场打死你,教你下辈子懂得男女咫尺之礼。”
张承松不知该如何认错,总不能说自己是见那少女长得可爱动人,所以才忍不住的去摸了她的脸蛋儿。
这时听得老妇呵斥一声,诚诚恳恳地说道:“在下思念家妹至极,见了小姑娘才做出了冒犯失礼之举,实非有心,这里向谷主赔礼了。”又是躬身行了一礼。
那老妇哼了一声,怒气稍退,落霞说道:“姥姥,相公既已认错,我和鹜妹便带他下去养伤,好争取早日瞧瞧相公的身手。”
张承松当下随着二女离开大厅,芙蓉谷占地甚广,群山连绵环抱,方圆几万余亩,阡陌交通,图径缓行,迤逦而上,后视下方,溪水长流,岸边或有麋鹿饮水,草丛或有白兔趻踔,颇为翛然快哉。
三人走了片时,见到前面数丈远处栽了六七株大榆树,翠盖如屏,遮掩着下面的黄木房屋。
落霞指着榆树下那间屋子,说道:“今后相公就住在这里,日饮餐食全由我们负责,稍后我会拿上灵药来,相公只须安心养伤便可。”
孤鹜说道:“姥姥说了,相公只能待在这里,不可随意走动,还请相公循守规矩,不要让我和落霞姊姊为难。”说完报之一笑,跟着落霞离开。
张承松推门进屋,一股芳香直扑鼻尖,圆木桌上摆着瓷盘,盘中放有各种各样的糕点,有白的、红的、绿的、黄的等等,让他为之诧异时是有江西的灯芯糕,见了食欲大增。
他腹中饥饿,却无心拿起来吃,坐在榻边,心想:“她们不过问九尾灵狐之事,莫非还打着什么别的算盘?”心中喜忧参半,一会儿念的是赵未晞的安危,一会儿念的又是那少女姣好的容貌。
张承松思来念去,忘了身上的痛感,坐了不知多久,窗棂透进几缕夕阳,知道黄昏已至,见二女始终没回来,也不指望她们拿来什么所谓的灵药。
下榻走出屋外,榆树下阴凉一片,边走边想:“她们叫我别随意乱走,我只此地百米左右活动,应该也不碍事。”
张承松曲折而行,沿溪百步,那些麋鹿、白兔见到陌生人来了,纷纷避开,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张承松。
张承松蹲在溪边,把手伸进溪水里面清洗伤口,刚接触冰冷的水,痛感直袭全身,双手不禁发颤,只能慢慢擦拭伤口,他的血染红了溪面,涓涓流向远方。
两只在下游饮水的麋鹿喝了这沾血的水,越喝越迷,似灌了美酒,更似酒鬼闻到酒香,边饮边朝张承松这边靠近。
张承松专心擦洗伤口,蓦地掌上又热又痒,竟是有两只麋鹿挨近身来,伸舌舔着他的手掌,吮吸掌上的血渍。
张承松大是惊奇,将手掌抽回,那两只麋鹿犹如婴儿渴望着母乳,也不怕生了,用头蹭着张承松,似乎再说:“我还想再吃你的血。”
张承松见两只麋鹿如痴如醉的样子,寻思:“这鹿儿定不会无端亲近我,难不成我的血当真有这么好吃?”把手放在鼻尖,嗅了一嗅,眉头一挑,大吃一惊:“怎么是股香味!”
那两只麋鹿探头过来,继续舔他的手掌,又是痒痒,又是黏糊,他满腹狐疑,心想:“我的血竟有奇香,这简直是天下罕极之事……”
蓦地想起朱大宝说给自己擦洗身子的时候,说自己身上携带奇香,称是天生下来就有的,他至今活到二十出头,自己身上有没有天生携带奇香,岂会不知道?
张承松的掌上被两只麋鹿舔得湿润,感到不适应,再度抽回手来,这时他专注血上的奇香,分外浓烈,哪怕是不把手掌放在鼻尖,也能嗅到那股香味。
张承松冥思苦索,始终不得结果,抬头扫看,忽然见到前面草丛一只白兔跳了几下,之后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如死了一般,心下奇怪,打算瞧瞧,跨步走过去。
那只白兔嘴角渗透出几缕黑血,毛发变色,地上残留了黏稠之物,是呕吐出来的食物残渣,张承松知道这是中毒之象,暗道:“糟糕,这兔儿一定是误食了毒草。”
那只白兔抽搐了几下躯体,试图站起身来,无奈中毒之后,气虚乏力,折腾半会儿,侧躺不动了,一双红瞳还在打转,并没有死绝。
张承松于心不忍,寻思:“这兔儿既然教我撞见,置之不顾总是不好,我又不知你中的是什么毒,只好给你寻个地方,让你好有个安身之所。”摸了摸它的头,等着那只白兔死后,找个地方给它埋了。
那只白兔忽然侧了几下头,碰了张承松的手,张承松顿时一悟:“或许你闻着这香味,也能死得不那么痛苦。”把手放在它鼻尖,那只白兔同样舔了几下,但是手上的血渍已被那两只麋鹿舔一干二净,哪有剩余?
张承松叹道:“也罢,反正你也快死了,我便给你吃上一点。”撸起右手袖子,露出了那条被落霞用剑划出的剑伤,上面许多血已凝固,由于伤口较深,兀自细细地流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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