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松如患大病,咳得十分急促,满面胀红,喘歇的机会也没有。
落霞连拍他的后背,关心道:“张相公,没事罢?”
孤鹜道:“张相公,你适才怎么没了呼吸,我们还以为你死了,怪让我们担心的。”
张承松许久喘不上气,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那老妇道:“你们两个全当姥姥不在呢,他倒是活转过来了,你们两个擅作主张,竟把我的乖孙女交给这个臭小子照顾,真是好宽的心,待会儿有的罪给你们受。”
落霞与孤鹜二女一时心急,担忧张承松身上状况,故才双双出言慰问,此时被姥姥这么一说,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红。
张承松此刻却满是震惊,自己暗运《玄武真经》第三章,本该是不受外界影响,除非用特殊指法打击穴道,达到强制催醒,可这个本领连他都不会,这老妇究竟是何方人物,他心中不断猜测。
卢九娇走近张承松身边,说道:“大哥哥,刚才我还以为再也不能和你说话和你玩儿了,我心里真的好难过,多亏有了奶奶!”
张承松见卢九娇的一双杏眼哭得通红,大是感动,自己归入虚无,拥有假死之象,她睡醒之后,一定是认为自己死了,所以才大哭了一场。
想起她两次为自己落泪,对她的喜爱已难用言语表达,笑道:“小姑娘,大哥哥死不了的,你放心就是了。”伸手想去摸卢九娇的脸蛋儿,瞥眼见那老妇阴晴不定的神情,那只手顿在半空,便欲放下。
卢九娇却主动握住了他那只手,脸蛋儿凑到他的手上,感受他掌心的温暖,满心欢喜。
张承松用手掌抚摸她的脸蛋儿,感受她婴儿般滑腻细嫩的肌肤,说不尽的舒服受用。
那老妇瞧在眼里,脸色一变,想要发作,但是孙女的笑容却如一场春雨,浇灭了她心头刚生出来的怒火。
她从不舍得对孙女发怒,向来是极为宠爱她,所以不允许任何人与她有亲密的接触,特别是男人,当下却是无可奈何了,叹了口气,对卢九娇道:“乖孙女,到奶奶这边来。”
卢九娇回到那老妇身边,道:“奶奶,怎么啦?”
那老妇道:“奶奶跟这位大哥哥有话要谈,你先随两位姊姊出去玩会儿。”
卢九娇道:“可是我想和大哥哥一起玩儿。”
那老妇道:“这位大哥哥现在身上有伤,暂时不能和你一起玩儿。”
卢九娇道:“那我就和大哥哥一起聊天说话,大哥哥说外面有好多好看好玩的地方,我听着可神奇了。”
那老妇哼了一声,说道:“阿娇,你千万别信他的胡言乱语,外面哪有什么好看好玩的地方,他都是骗你的,你和奶奶待在这幽谷之中,不受世俗礼教约束,不必成天面对那些虚情假意之徒,自由自在,难道不好么?”
卢九娇见奶奶说话变得严厉,知道自己说的话又不小心惹恼了奶奶,说道:“我和奶奶待在一起,当然好极了,只是大哥哥说将来会带我出去走走,到时候奶奶肯定会不高兴,那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奶奶,不出去啦。”说完对着奶奶笑了一笑。
那老妇听孙女这么说,神色大喜,哈哈一笑,摸着卢九娇的头,说道:“这才是奶奶的乖孙女。”
落霞道:“姥姥,让阿娇和相公待在一起,别提她有多开心了,反倒是我和鹜妹却再难像以前一样能讨得她开心啦。”
那老妇瞪了她一眼,拉住卢九娇的小手,不许孙女再接近张承松,沉吟一会儿,说道:“阿娇,奶奶前段日子一直没来看你,只因神功未成,现下奶奶有充足的时间来陪你,你跑来瞧这臭小子,肯定还没吃饭,奶奶也正好饿了,吃完饭奶奶再教你如何熟练功夫。”
卢九娇道:“可是奶奶,大哥哥也还……”
那老妇不等她说完,牵着她径直出去,忽然在外面叫道:“你们两个还在里面做甚么,赶紧出来,去烧火做饭,今天我婆孙俩要好好聊上一整天。”
落霞与孤鹜二女面露苦色,落霞道:“相公先好好养伤,我们去了。”
张承松昨夜经过落霞稳住伤势,自己又运力会功,虽说途中中断,但也恢复得不错,而那老妇有意助他,那胸口轻拍一掌,以内力疏通他身前各处经络,内伤几欲好了。
那老妇牵着卢九娇直达厅房,落霞与孤鹜二女则起灶煮饭,洗菜剁肉,等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来,落霞用紫檀木的食盒装了几盘精致小菜和米饭,就要给张承松送去。
那老妇道:“阿霞,你去做甚么?”落霞道:“张相公还没吃饭,我给他送过去。”
那老妇冷哼道:“你待他这么好,是不是想着以后他能娶你为妻?”
落霞一听到“他能娶你为妻”这句话,羞红了脸,说道:“姥姥一直这么说,我……我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的。”
那老妇道:“姥姥趁早告诉你,尽快断了这个念头,省得后面徒来伤心。”
孤鹜嘟嘴道:“相公也没说要娶我们,我们也没说要嫁给相公,一直都是姥姥在提呢。”
那老妇道:“没说不代表没想,总之姥姥的话再清楚不过,他是永远不能够娶走姥姥身边的谁,你们也休想要嫁给他。”
卢九娇忽然说道:“奶奶,可我是要嫁给大哥哥的。”
那老妇一怔,说道:“乖孙女,你胡说什么呢,这天底下谁也配不上你,更何况那臭小子还是剑宗的人,你怎么能说要嫁给他呢?”
落霞与孤鹜这才醒悟,原来张相公是剑宗之人,姥姥素来痛恨剑宗,刚才没有杀他,已经算是心怀慈悲,开了大恩。
卢九娇道:“奶奶之前不是说过,一个女子要是被男人看光身体,就要嫁给他做妻子。”
原来卢九娇对于娶妻、嫁人的概念浑然不知,那老妇担心孙女受人欺骗,曾经便详解细说,随后东牵西扯,讲了不知多少男女之间授受不亲的道理,可她小小年纪,却哪里懂得这些。
那老妇经此一听,神色大惊,忙问:“你让那臭小子给……给看光了身子?”
于是卢九娇把昨晚的经过说了出来,那老妇听得七窍生烟,落霞与孤鹜二女却提心在口,只等姥姥唯她们是问。
那老妇急问:“你亲他作甚么?是不是他强迫你的?他还有没有对你做其他的事?”
卢九娇面对奶奶一连串的问题,摇头说道:“不是大哥哥强迫我的,当时大哥哥嘴里好香,我一时没忍住才亲了大哥哥,我亲完大哥哥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地跑走了。”
那老妇不能置信,说道:“阿娇,他嘴里再怎么香,你也不能主动去亲他啊!”
卢九娇道:“奶奶,那香味好好闻的。”
孤鹜忽然说道:“姥姥有所不知,上次我给张相公换药的时候,也闻到他身上有股奇香,让人为之着迷,难以自拔。”想起那次换药的经历,自己便是忍不住地凑近了他,脸上不禁一红。
那老妇嗔目视之,戟指二女,喝道:“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姥姥?”说话时已气得浑身发抖。
落霞与孤鹜二女不敢多言,低头垂手。
那老妇双目喷火,叱道:“赶紧去把那臭小子给我带过来!”
落霞见姥姥怒气冲天,知此事难以善后,张相公势必会被姥姥折磨至死,不由得心中慌乱,却也不敢忤逆姥姥的话,急忙去找张承松。
卢九娇见奶奶生气了,说道:“奶奶,你不能怪阿霞和阿鹜姊姊,她们原也是不知道,大哥哥也是为了帮我,你更不能怪大哥哥。”
那老妇狠不下心来责备孙女,只好把气撒在落霞与孤鹜二女身上,这时听她这么一说,满眼溺爱地看着她,叹道:“我的乖孙女啊,你当真是什么也不懂。”
那老妇担心张承松忽悠卢九娇隐瞒了那种羞耻之事,遂脱下孙女外套,捏起她右臂的长袖,露出了洁白如雪的手臂。
见到那颗殷红的守宫砂兀自凝点上面,知道她童贞尚在,方才长舒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这臭小子总算不是衣冠禽兽之徒。”
落霞找到张承松时,本想劝说他离开这里,却不好意思开口。
张承松见她去而复返,问道:“落霞姑娘,怎么了?”
落霞心中只想:“他是剑宗的人,姥姥是非杀他不可,我该不该叫他离开?可是姥姥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这样做简直对不起她老人家,但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被姥姥打死。”
“我……我这是怎么了,他只是一个外人,我为什么要待他这么好?难不成我真的是喜欢上了他?”她左思右想,不断问自己,始终下不了决定,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
张承松见她神色怪异,奇怪地看着她,又问道:“落霞姑娘,你没事罢?”
落霞兀自沉思,心下终于一狠,暗道:“大不了姥姥杀他的时候,我……我跪下来向姥姥求情便是了,而且阿娇也在,一定也会劝姥姥手下留情的。”
落霞既然决定好了,回道:“相公,姥姥想要见你。”
张承松默默点头,“嗯”了一声,暗想:“我昨日做出那样羞耻之至的事情,心中实在惭愧难安,那谷主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此行必是凶多吉少,不过正好,我早有此意去见她。”当下随着落霞去大厅,落霞路上一言不发,心情复杂。
那老妇已无心吃饭,不断盘算心里的想法。
卢九娇并不知事态的严重,饿了就吃饭,也给奶奶碗里夹菜,说道:“奶奶,你不是饿了么,快吃饭罢。”同时喊孤鹜一起过来吃饭。
孤鹜愁眉苦脸,垂手侍立,说道:“阿娇慢慢吃,姊姊不饿。”
那老妇道:“怎么一直苦着个脸,是不是为那臭小子担心呢?”
孤鹜不敢说话,唯恐自己再有言论不当的地方而惹怒姥姥。
这时落霞带着张承松来到厅中。
卢九娇见到大哥哥来了,立即跳下桌,说道:“大哥哥,快来一起吃饭。”作势要奔向张承松。
那老妇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说道:“阿娇,先不急,他要吃饭可得有本事才行。”
卢九娇不解道:“本事是什么?为什么要有本事才能吃饭?”
那老妇道:“本事就是武功,他没有本事,将来怎么保护你?姥姥怎么放心把你嫁给他?”
孤鹜听到“他将来怎么保护你”这句话,眼中一亮,感到不可思议,但她心思并不单纯,一下子明白姥姥的用意,眼中的光亮又暗淡下去,暗自叹息道:“姥姥这是在骗阿娇,不想让她难过,终是要杀了相公。”
卢九娇见奶奶同意自己嫁张承松为妻,欢呼雀跃,便欲给张承松分享此事。
那老妇伸指“嘘”了一声,悄悄说道:“可不要告诉他,这种话女孩子是不便说出口的。”
卢九娇不知其意,却点了点头,又想问为什么女孩子不便说出这种事,但奶奶已经向大哥哥问话了,自己话到嘴边,不得不收回去。
那老妇看着张承松,冷冷问道:“你是剑宗第几代弟子?”
张承松一怔,心想:“我以为她们一直隐居山谷,不闻江湖之事,这位谷主却是知道我的来路。”
张承松回道:“晚辈是剑宗第二代弟子!”
那老妇听他以晚辈自居,微微点头,说道:“原来是姜虚儒的徒孙,你师父是谁,叫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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