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出面将孤鹜的窘迫打破,说道:“几位老前辈,我们可是有约在先,时日没到,怎么却提前来了?”
蒸不烂道:“你们待着这深山老林,简直是冷清死了,老头们喜欢热闹些的地方,反正离约定之期也不过是个指头数,想必你长这么大,可有好多事物没瞧过、没玩过,等到了我们翠柳山庄去尝尝那人间美味,再看看人世繁华,岂不乐哉之至。”
那翠柳山庄是抄不爆为卢小艳所造,寻遍天下名匠,用尽奇木珍石,建造数年之久,花费金银更是数不胜数,为的就是与梅花庄一较高下,亦者与卢小艳在此厮守一生,可惜卢小艳不为所动,着实让抄不爆煞费苦心。
落霞从小陪着姥姥待着梅花庄,半步没有下过松门关,对于外面的繁华锦地只曾耳闻,未曾目睹,不乏有憧憬的念头,但是姥姥常对她们说外面是乱世之秋,人心险恶,稍有不慎便即身死人手,这时听他讲外面的好,只觉得是胡扯,说道:“前辈就这么觉得我们姥姥会输么?”
捶不匾笑道:“老四的‘乾坤定拿手’连我们都不得不服,你姥姥就算是绝顶聪明,也绝难创出比他更高的武学,这场较量的输赢已成定局,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
煮不熟道:“不错,既然你们迟早是要输,那么早一天、晚一天去我们绿柳山庄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没有多大差别。”
那老妇道:“话可别说的太满,老婆子已新创武学,那歪瓜裂枣的‘乾坤定拿手’还说不定能比上我那‘观音雪莲手’,等他输了,今后就永远别再来烦老婆子,怎么,你们想要耍赖不成?”
原来抄不爆自年少时见过卢小艳,对她一见钟情,欲与结为夫妻,奈何抄不爆生得一副怪模样,几十年来没被卢小艳正眼瞧过,抄不爆如今纵是年逾花甲,却依旧对她情深一往。
直到几个月前的一天,抄不爆一如既往地寻来,为了少年一桩心事,苦苦向卢小艳乞求成全,只是无论抄不爆如何死缠烂打,卢小艳毫不动容,心想要是答应了他,自己晚节不保,对此更是冷漠相视。
抄不爆见她如此无情,心中一横,要与卢小艳的丈夫立下生死帖,要是他输了不仅赔上自己的老命,以及绿柳山庄的全部财务,要是他赢了,卢小艳就必须名正言顺的改嫁与他。
卢小艳听他要与丈夫立下生死帖,更加冷言讥讽,笑他狂妄自大。
须知生死帖一立,只论生死,武功、招式一概无所约束,而抄不爆行走江湖,全仗那“乾坤定拿手”之绝学,隔空擒拿、力发千钧,每逢武林中一等一的强手,也能百招之内,稳中取胜。
只是卢小艳念及丈夫一生功力大半耗在孙女身上,大不如先前,以他争强好胜的性,势必会答应这场得不偿失的死生战,自己虽说恨他之至,毕竟曾经是同枕夫妻,岂能眼睁睁见他死在抄不爆手里,于是便用激将之法,处处刻薄抄不爆,最终才没让他去给自家老头下生死帖。
抄不爆受她言语刺激,恼羞成怒,却又没敢对卢小艳发作,当日赖在芙蓉谷不走,任凭落霞与孤鹜二女如何驱赶,只是喋喋不休,非要卢小艳给他一个妥当的说法。
卢小艳担心他终有一日会去找自家老头,到头来难免又要落得个夫死妻随,剩得孙女凄凄冷冷,心生一计,转而叫抄不爆与自己比招,拿他平生得意之学“乾坤定拿手”和自己比试。
抄不爆原先一听,乐得不敢置信,怀疑问道:“小艳,你可确定没有忽悠老头?”
卢小艳道:“你行走江湖,向来以那‘乾坤定拿手’为傲,我若能创出一门比你更高的武学,你今后就永远别再来烦老婆子,更不许去梅花庄找麻烦。”
抄不爆自负天下无人能比过他的“乾坤定拿手”,是以爽快答应,说道:“好!只要你创不出比我更高的武学,就必须改嫁给我,万万不可抵赖。”
便是这样,二人当日下了赌约,抄不爆才暂且离开芙蓉谷,卢小艳则长期闭关,摸索新学门路,自创武功绝学,而距离约定的比试之期还有两天之余,谁知他们却提前到来。
这时三位老头听到“观音雪莲手”这个武学名字,无不好奇,他们江湖阅历丰富,于各门各派的武学造诣或多或少也知晓一二,却都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观音雪莲手”,心想:“这老太婆当真有这么聪明,能创出一门比老四还厉害的武功?”
捶不匾不屑道:“你那‘观音雪莲手’再怎生厉害,定然比不上老四的‘乾坤定拿手’,要知少林派的‘少林龙爪手’也曾败在老四手里,哪怕是姜神通在世,遇上老四的‘乾坤定拿手’必然也是束手无策,你本事再大,也大不过姜神通。”
卢小艳冷声道:“他姜伯云算什么狗屁东西,除了剑法、内功是当今第一,还有许许多多的武功绝学他却不是第一,况且已死之人,谈来招惹晦气。”
张承松一听还得了,卢小艳竟然当着他的面来辱骂他们剑宗的祖师爷,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拉下脸来,说道:“谷主,你好是过分,岂能如此辱我剑宗祖师爷。”语声中满是愤怒。
卢小艳却理也不理他,对着三个老头道:“哼,少林龙爪手扬名江湖,凭他‘乾坤定拿手’能比过这等武学,只恐是耍了什么花招,侥幸赢了一招半式罢了。”
蒸不烂不愿与她多扯,直接道明来意,说道:“你那‘观音雪莲手’当真有这么厉害,老头们也想开开眼界,反正以你这倔驴脾气,我们三个老头来请你,自然不会老老实实随我们而去,只有使出些硬手段才行了,也好尽早替老四完了这个夙愿,省得他成天念叨,老头们耳子里都生茧了。”
卢小艳道:“你们要我去那贼窝狗洞,除非是你们四个乌龟王八死绝了,兴许老婆子才会去奉上几柱香,再喊上几个老秃驴给你们念念超度经。”
捶不匾面无表情,说道:“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话音刚落,几个起伏已经欺近卢小艳跟前,一拳照着她的面门打去,他见卢小艳拄着拐杖,又是老四的终生喜欢的人,所以不敢重伤对方,这一拳只用了三成力道,而且一旦对方武功不济,也好及时收拳。
卢小艳平时走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真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面对捶不匾这一拳砸来,竟毫不慌张,手上木杖横在中路,待捶不匾那拳离面门寸尺之距,突然发招,木杖一个甩出,便要结实的打在捶不匾那拳的腕骨上。
捶不匾未料卢小艳能反应如此迅速,这一击要是挨上,手掌内骨非得断裂不可,不得已收掌退开。
卢小艳木杖既出,一招未歇,追赶上去,斜劈、横扫、上砍、下剁,一枝木杖被她使得凶悍无比,不留余地的把捶不匾往死里杀。
捶不匾见她攻势紧追不舍,招招取己性命,心低一凛,暗道:“这老疯婆子,竟是深藏不露!”他赤手空拳,尚且处作下风,只能闪躲,一时之间难以还招。
卢小艳打得尽兴,出招更狠更猛,边打边道:“狗贼子,便这点能耐么?”
捶不匾遭她穷追猛打,一招难还,觉得面上无光,这是他们初次交手,未想对方武功竟是不弱,自己大意之下,才落得这般不堪一击之状,喝声说道:“老头儿不能杀你,故才留手,你可别不知好歹!”
卢小艳以为他只能逞口舌之快,冷笑道:“本事不行,就滚回你那狗窝里多练练,省得出来丢人现眼。”手中杀招不曾停下,一直抢占先机,打得捶不匾措手不及,这时瞅住时机,对着捶不匾的天灵盖就是一击而下。
捶不匾神色大惊,但觉头顶一股劲风压迫而来,双臂一举,硬接她这一击,臂上同时运转内劲,卸去半道力度,方才化险为夷。
卢小艳不打算给其喘气之机,这一击刚落,瞧见他下盘门户洞开,使出一招“声东击西”,木杖急转,敲上击下,化分两点攻势。
捶不匾此时双臂举在头顶,以为卢小艳那木杖要刺向自己双眼,双掌疾落,错动开来,紧防上盘门户,却不知卢小艳刺他双眼是假,击他裆下是真。
捶不匾便觉裆下凉飕飕的,要避开已是不能,眼见要断子绝孙之际,双腿奋力一夹,恰好不好的夹中卢小艳那突如其来的木杖,只是姿势颇为别扭,定了定神,脑海里不断想着裆下挨了这一击的下场,不禁冷汗徒生,心有余悸。
落霞与孤鹜二女见他双腿内夹,脸上扭曲,模样极是好笑,均是伸手捂嘴,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捶不匾撒腿急撤,跳开丈远,大叫道:“卢小艳,你使得是什么下三滥手段!”转头又向落霞与孤鹜二女喊道:“你们两个黄毛丫头,有甚好笑的,你们姥姥不讲比武之德,使出那等阴损招式来。”
卢小艳不再追赶他,木杖定在地上,看着捶不匾说道:“我问你,跟狗腚眼里生出来的狗贼头交手,还需要讲什么武德么?”
捶不匾听她连自己已逝老母带着一起骂,更是气愤不已,跨出一步,怒指说道:“你休要猖狂,再吃老头儿几掌!”双掌疾拍,扑扑生风。
卢小艳见他这几掌来势汹汹,不可轻视,木杖疾点,削他肩头,刺他胸乳,正是落霞对付张承松的那一招“斜风细雨”。
这时卢小艳使将出来,其精妙非落霞能相提并论,这招剑法走势偏向轻灵快捷,不易捕捉,所攻之处总是令人意想不到,使到至极更是防不胜防。
捶不匾几掌拍出,掌风紧扑而去,却被卢小艳破空刺出的几剑刮破掌心,隐隐作痛,他见识颇广,心想卢小艳这一招剑法绝非寻常,念及她丈夫乃是一代武学宗师,尤其剑法造诣极深,不由得问道:“你方才那一剑叫作甚么?可是从曹剑川手里学来的?”
卢小艳道:“这一剑叫作‘杀鸡儆猴’!”
捶不匾低头沉思,默念着“杀鸡儆猴”,心想这也能算是剑招名字?稍后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卢小艳这是警告他们须知难而退之意,脸上微红,顿感受辱,竟不说话了,手中不停地发招,想要挽回颜面。
张承松从旁观斗,此时再看二人交手,所出招式,各不失名家风范,自己受益多多,不知不觉中抬起左手,拟作剑指,跟着卢小艳的剑招走势比划的一模一样。
蒸不烂瞧着卢小艳使的剑招,微微一惊,心想:“这些剑法是出自曹剑川之手无疑了,当今天下剑法只恐他居第二,无人敢居第一,老四当初要是和曹剑川立下生死帖,谁能最后活下,实属难料。”
蒸不烂深思熟虑,又想:“老四痴念这老太婆,所幸她和曹剑川如今不合,一旦她有难,若是被曹剑川所知,便会立即找上门来,这老家伙可不易对付。”
转头看着落霞与孤鹜二女,同时扫过张承松和卢九娇,心想:“那两丫头是她的徒儿,刚才与那剑宗弟子比剑,使出的剑法分明是卢小艳现下的剑法,只是未得精髓,难以发挥真正威力,不足为碍。我只要此刻偷袭卢小艳,点住她的穴道,便可不必互相缠斗,免得各自误伤。”
蒸不烂心中默默盘算,场上诸人并不知其心思。
捶不匾一时受辱,怒火中烧,一气之下,出招不迭,偏偏卢小艳是有意出言激怒他,自己反而沉稳镇定。
捶不匾因心神浮躁,出招虽狠,却是断了自己的后路,一味抢攻,卢小艳与其周转游斗,出招时缓时疾,捶不匾久斗不捷,更加心浮气躁,为此险些葬送性命。
蒸不烂知道这是卢小艳的激将之法,想要点破其意,却担心捶不匾怪己插嘴多话,在他们四人当中,唯捶不匾最好颜面,可是捶不匾再这般斗下去,势必白白送命。
是以皱眉紧观二人比斗,右手悄悄摸进胸口,又匿在袖中,两根手指紧捏一粒铁菩提,只待捶不匾生死俄顷之际,发射而出。
捶不匾在不久之前心中只想:“老头儿今日就不信邪儿,竟会败在你个老太婆手中。”可再度经历生死,加之年老,怒气易褪,转而又想:“老头儿平生所遇敌手无不是出名的武林高手,纵然是崆峒派掌门人也曾败在我手下,今日你卢小艳只是仗着曹剑川所创之剑法,使我一时乱了分寸,姑且领占上风罢了,非也不敌你。”
内家功夫讲究的是心神稳定,他沉气转念,前思后想,知道自己再如此心浮气粗,难以得胜,于是心稳神定,变开招式,辗转游斗。
卢小艳见他招式徒变,微感诧异,继续沉稳出招,不求凶悍猛突,只待寻觅时机,一招必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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