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慕容英把解药分发给了那些中毒弟子,并多加歉仄,由于家中形势危如累卵,留下千年灵芝,告辞了曹剑川,马不停蹄地带着司徒瑾南下赶回姑苏,周怀公和梁庆春也一同前往。
张承松归还宝剑给曹剑川,想到卢小艳在旁,有些事不宜当面谈及,是以悄悄跟曹剑川说了两句话,转身陪卢九娇去了。
当晚张承松服侍卢九娇用完晚膳之后,继而咬指逼血,滴了半盅,张承松为了喂卢九娇喝下这半盅鲜血,对她又哄又逗,一张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卢九娇只是扭头别项,不肯沾嘴。
张承松心思一动,于是开始给卢九娇讲故事,讲得正是闾巷草野所脍炙人口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每次讲到精彩部分时,张承松话语总是打住,随即端住那半盅血,教卢九娇喝完才肯接着讲下去。
卢九娇听得正如痴如醉,但觉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亲密无间的日子,正如自己和大哥哥一般,不由得想知道梁祝二人以后会发生什么,偏偏张承松话语歇住,摆了那半盅血在她眼前。
卢九娇自是一口喝完,张承松微微一笑,继而讲下去,当讲到梁祝二人不得已分开时,卢九娇心中一紧,迫切问道:“那英台姊姊还能和他相见么?”
张承松没有直接回答,说道:“这位英台姊姊离开时留了一封信给梁大哥。”
卢九娇问道:“信上写的是什么?”
张承松一字一顿地说道:“二八、三七、四六定。”
卢九娇低头默念一遍,浑然不解其中意思,又问张承松。
张承松解释道:“这位英台姊姊是想教梁大哥十天之后来祝家提亲,可是梁大哥误以为是三十天之后再去提亲,结果被别人捷足先登,两人这一生便阴差阳错的不能结为夫妻。”
听到这里,卢九娇面色一暗,竟然伤感起来,张承松察觉她的异样,于是说道:“但是呢,他们后面又永远永远地在了一起。”
卢九娇又惊又喜,忙问:“真的么?”
张承松颔首道:“梁大哥回到家后,因相思成疾,郁郁而终,那位英台姊姊听到梁大哥病逝,立即答应马家的婚事,但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迎亲队伍必须从南山经过,二是允许她下桥祭拜梁大哥。当时那位英台姊姊下轿祭拜,你猜又是怎生一番光景?”
卢九娇盯着张承松面孔,急道:“大哥哥快说!”
张承松抑扬顿挫地说道:“当时大雨凄凄,阴风惨惨,梁大哥的坟墓突然裂开,那位英台姊姊心中早已下了追随之心,奋不顾身地跳了进去,坟墓马上又合了起来,不久之后,一对形影相随的蝴蝶从坟墓飞出。”
卢九娇听到坟墓突然裂开,顿时吓了一跳,紧紧握住张承松的手,睁大好奇的双眼,说道:“那对蝴蝶是英台姊姊和梁大哥么?”
张承松笑道:“对啊,他们生前不能在一起,但死后化作一对永不分离的蝴蝶,谁也不能再拆散他们了,他们也不用受这世间繁琐的约束,可以飞往他们想去的地方了。”
卢九娇笑颜逐开,情意郁结的心也似梁山伯和祝英台一般,化作了蹁跹的蝴蝶,飞入了那姹紫嫣红的地方,望着张承松,露出幸福的笑容,说道:“比起英台姊姊和梁大哥,我和大哥哥可就好多了。”
张承松道:“为什么呢?”
卢九娇道:“我和大哥哥已经拜过堂,结为了夫妻,以后都可以在一起,而英台姊姊和梁大哥虽然最后都化作了蝴蝶,永远不再分离,可是他们生前却没有跟我们一样幸福,可以活着也在一起。”
张承松沉吟一会儿,说道:“大哥哥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卢九娇拍手说好,张承松于是又给她讲了“嫦娥奔月”的故事,讲了后羿如何帮助人们射下九颗太阳,如何获得西王母赠的仙丹,嫦娥又是如何飞上月亮等等。
卢九娇听完之后,满脸愁容道:“这位仙女姊姊飞到了月亮那儿,再也无法与后羿再一起了,岂不是伤心极了。”
张承松摇头道:“他们虽然没有在一起,但后羿每年望着天上的月亮,都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情意,这种相隔万里却心有灵犀、忠志不渝的相望,足以慰藉各自的心啦。”
卢九娇眉端微蹙,感同身受的情丝兀自郁结,张承松感受得到,温声道:“这位仙女姊姊和后羿大哥虽然不能守在各自的身边,但他们却造福了天下百姓。”
卢九娇以为嫦娥和后羿的故事就此结束,听到张承松这句话,迫不及待地问道:“仙女姊姊和后羿大哥还发生了什么?”
张承松缓缓说道:“仙女姊姊当了月亮上的神女,只要天底下真心相爱的眷属,纵使相隔再远,只要一方在睡前望向月亮,默默许下自己的心愿,仙女姊姊听到后便会帮助他们,让两人在梦中相遇。”这后面的故事纯属是他自己杜撰的罢了。
卢九娇惊喜道:“真的么?”
张承松笑道:“在外面,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他们就会用这种办法在梦中和对方相见,你说仙女姊姊算不算造福了天底下所有的有情眷属?”
卢九娇喜上眉梢,说道:“仙女姊姊真是一个大好人!”
这两则故事讲下来,已是夜深人静,卢九娇依偎在张承松怀中,心里一会儿想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一会儿想的又是嫦娥奔月的故事,迷迷糊糊中快要入睡,忽然惊醒道:“大哥哥,我们今天捕的那些蝴蝶会不会就是英台姊姊和梁大哥?”
张承松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他们啊,早就飞到了没有人的世外桃源之中,这些蝴蝶都是他们的子嗣,而且咱们不是放走了那些蝴蝶么?不必担心英台姊姊和梁大哥会怪你,我们陪他们的孩子们玩儿,喜欢还来不及呢。”
卢九娇摇头道:“大哥哥,以后我们别去抓蝴蝶了。”
张承松道:“好!”给她哼了几曲入睡的小调,卢九娇才彻底入睡了。
张承松放她上床,盖好被褥,掩门而去。
张承松今天陪着卢九娇在梅花庄逛了几圈,发现院墙的西侧外面有一株迎客松,枝干遒劲,分外妖娆,不由得多看几眼,后面跟曹剑川说的那两句话正与这迎客松有关,正是:月上柳梢人定后,相约松下见白头!
张承松翻出院墙,快步到了那株迎客松下面,曹剑川在此已久候多时,张承松忙歉仄道:“阿娇睡得较晚,让爷爷久等了。”
曹剑川好奇道:“有什么事情非要咱们爷孙在半夜里说?”
张承松道:“不瞒爷爷,我这次来梅花庄,是有一件事要问爷爷。”
曹剑川更为不解,说道:“有什么便问罢。”
张承松遂把两年前六派集结围剿冥教的事情大致说予曹剑川听,而他们西山剑宗被冥教乘虚而入,剑宗六侠之首宋元风拼死抵抗,最后下落不明。
缓缓说道:“我那位大师哥在两年前不知所终,我和其余几位师哥寻找两年未果,直到前些日子才得知一些音信,我那位大师哥可能来过梅花庄,所以想来问爷爷是否属实。”
曹剑川听得出神,追忆往昔,怅然一叹,搭手背后,一面在松下徘徊,一面说道:“当年我与伯云兄促膝论剑,无所不交,煞是畅快,那时他创宗立派不久,冥教却已势如饕餮,他身负重任之下,兀自能创出当今一流剑法,实乃旷世奇才,只可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当真是‘白丝与红颜,相去咫尺间’!”
张承松默默听着,没有多嘴插话。
曹剑川又道:“你师父李平渊是你祖师爷最喜欢的爱徒,如今担起责任,引领六派对抗冥教,也不负伯云兄所托,而你们二代弟子更不忘习武初衷,为人称道,我有你这样的孙女婿,甚觉欣慰。”
张承松回想这两年来发生的种种事情,郁郁不得志,说道:“冥教乃中原第一大害,凡习武者必以除魔教为己任,我们剑宗如今遭人冷落,师父丢失盟主之位,内乱不息,不知何日方能将冥教彻底铲除。”
曹剑川道:“你祖师爷和你师父都是武林上胸怀大志的英雄豪杰,受到某些奸佞嫉妒,自是再寻常不过了。”
张承松道:“爷爷这两年来可有听过我宋元风、宋师哥的消息么?”
曹剑川叹息道:“这些年来我经常闭门不出,庄中事务大抵交给了那狗畜生贾建程打理,你大师哥有没有来过梅花庄,也许只有问了他才能知晓一二。”
张承松心头一惊,卢小艳可是教落霞与孤鹜二女要对贾建程百般折磨,如果贾建程死了,消息也就从他这里中断,这可如何是好?
曹剑川看出他的顾虑,说道:“贾建程那畜生犯下如此伤风败俗之劣行,阿霞、阿鹜那两女娃子不会轻易让他如愿,明日一早你去问也还来得及。”
张承松谢过了曹剑川,回到后院,在落霞与孤鹜二女房间外面踌躇不决,心想她们已经入睡,此时打扰甚为不适,也为了不让卢九娇一早醒来又发现自己不在身边,只好回去睡了。
天一亮,张承松只听得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进来的正是落霞与孤鹜二女,两人端盆挽帕,见张承松醒来,都唤了一声姑爷,随即唤醒卢九娇,给她着衣洁面。
张承松道:“阿霞姑娘,你们可还没杀了他罢?”
落霞一时没省悟,道:“谁?”
张承松犹豫一下,还是问了贾建程是死是活,他不问还好,这一问落霞与孤鹜二女脸色倏然一变,眉上萦绕着无计消受的愤怒,均是默然不语。
张承松心想:“她们已称我为姑爷,我还加上‘姑娘’二字称呼她们,岂不是分了之间的亲疏。”当即温声柔语道:“阿霞、阿鹜,我有一件要事要问他,你们带我去见见他,好么?”
落霞与孤鹜二女本就一万个不愿在张承松面前提及贾建程这个无耻之徒,而张承松却要她们带他去见贾建程,更是铁了心不肯,可是听得张承松初次唤得她们这么亲密,似乎并不介怀二人曾经的遭遇,二女相视一眼,落霞始道:“姑爷要见他,我们当然会带姑爷去。”
张承松大喜道:“好极了!那我们现在就去。”
孤鹜道:“他现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样子,姑爷要问他话,指定还问不出什么名堂呢。”
张承松听出孤鹜语气中隐隐有不悦之意,分明是怪自己把贾建程如此放在心上,说道:“他还能喘气便是,咱们稍后再去。”
待卢九娇由二女服侍好,张承松一如既往地滴了半盅血,依刘东屏所言,不出三日卢九娇的不治之症便能痊愈。
当下教孤鹜喂给卢九娇喝下,他又劝卢九娇在这里等他,回来再给她讲许多有趣的故事,自己则随落霞去找贾建程。
张承松跟着落霞走出院门,直下梅花庄,问了才知,贾建程被她们锤烂了四肢,挂在了松门关上。
两人路上不言不语,张承松跟在后面,正自神思,落霞忽然停下脚步,盯住张承松,说道:“姑爷,你还怪我么?”
张承松一愕,说道:“我怪你什么?”
落霞低头道:“我害的你那位赵姑娘掉下地洞,如今她生死难料,我知道你嘴上虽不说,心里却是怪我的。”
张承松想起此事就心口郁闷,无法释怀,说道:“事情毕竟已经发生了,再谈又有什么意义呢?”
落霞走前几步,突地说道:“姑爷,要不你骂我几句,打我几下,这样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张承松想不到她会这样说,说道:“我不怪你,咱们快走罢。”径自走到前面去了,落霞在后面痴痴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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