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松没想到华继永如此放心让妹子与他独处,心想:“瞧她怕成这样,昨晚准没睡觉,貌似我也过分了些。”脚下刚迈出一步,华绣荣便尖声大叫,摸地寻石,却空空如也,只好对着逐渐逼近的张承松张牙舞爪,心知无济于事,于是放声大哭。
华绣荣挥手弄爪,边哭边道:“你走开!你走开!”
张承松语声温和,歉仄说道:“昨晚我不该吓唬你,一切都错在我,对不起!”
华绣荣神色一愕,呆呆地望着张承松出去的背影,不敢置信道:“他……他在跟我道歉?”
张承松出去之后问了华继永后面的打算,说道:“你们是跟着我往深处走,还是另有安排?”
华继永道:“我和妹子武功低微,帮不上什么忙,如果秦大哥不嫌弃我兄妹二人是个累赘,那么一切都听秦大哥的吩咐。”
张承松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莫要耽误,即刻动身!”
华继永道:“好!”唤了妹子出来,本要从后面的陡崖下去,张承松为了省事,提出抱下他们,华继永道:“再好不过啦,真是有劳秦大哥。”
张承松先是抱华继永下去,轮到华绣荣时,她死活不肯让张承松碰自己,张承松道:“我也不强迫于你,你要爬下去,我和你哥在下面等你就是。”
华绣荣更不想屈服,哼道:“我就自己爬下去,偏不要你抱我!”沿着岩壁绕至后面的陡崖,小心翼翼地往下爬。
张承松只好回到地面,华继永不见自己妹子,很是着急,问了情况,央求道:“麻烦秦大哥带她下来,她从小就怕高。”
张承松又飞身上去,只见陡崖这边,华绣荣一动也不动,如同树懒挂在上面,嘴里不停地念道:“我不怕!我不怕!”四肢同样在不停地发抖。
她上次爬上岩洞,主要有华继永在前面为她开路,时不时也会搭手帮她,这才勉强爬了上来,现在要她一个人爬下去,简直难如登天。
仅朝下看了一眼,便觉头晕目眩,胆战心惊,双腿不禁发软,哭道:“臭混蛋!丑混蛋!我一个女孩子家的,也不知道谅解一下。”
忽然旁边有人道:“臭混蛋骂谁呢?”
华绣荣脱口而出道:“臭混蛋骂你呢!”
张承松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有一个臭混蛋在骂我咧。”
华绣荣被他戏弄、取笑,又急又羞,手上一个没抓稳,差些摔下去,边哭边道:“丑混蛋!你还笑我,我咒你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
张承松道:“若非你哥喊我来接你,我才不管你的死活。”
华绣荣嘴上仍是不肯服输,又吵又骂,张承松一笑而过,不介于怀,全身灵如壁虎,在陡崖上面攀缘如意,碍于他只有一只手能用,虽在华绣荣几丈之内,兀自不敢贸然上前,说道:“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华绣荣朝下一望,说道:“你要害死我,我才不跳!”
张承松催促道:“我可没那么多时间与你耗在这里,你要不想跳,我过来便是,你莫要乱动!”手脚并用,一点一攀,又近了一些。
华绣荣急道:“你别过来,这里容不下两人!”她周边的岩壁平滑如冰面,张承松一旦过来,必累得两人丧命。
张承松停了下来,环顾四周,端的危险,他纵有出奇轻功,也是难以借力,更何况华绣荣慌乱之下手足无措,自己再加逼近,势必让她分心,说道:“你跳下来,我以性命担保,定护你周全。”
华绣荣误入这片进退两难的岩壁,知道凭借自己是无法下去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张承松身上,终于妥协,吞吞吐吐道:“真……真的?”
张承松不耐烦道:“你再不跳,我可撇下你不管啦!”
华绣荣忙道:“我跳!我跳!”一咬牙,紧闭上眼,朝张承松这个位置跳了下去。
张承松脚底暗劲一发,一掠数丈,恰似“鸿雁长飞”,伸手一接,恰到好处,稳稳揽住华绣荣,两人身形疾地下坠,华绣荣一声惨叫,张承松大声道:“抓紧啦,万一掉了下去,可不干我的事。”
华绣荣大叫道:“我要是死啦,全怪你!”上锁下盘,两手两脚如钳子一般缠住张承松全身。
张承松在岩壁之上来回跳跃,点点盘旋,一身轻功俊俏出俗,几下兔起鹘落,便已飘然落地,华绣荣却紧紧不撒手,张承松给她锁住咽喉,喘不过气来,一把扯她下身,骤咳几下,说道:“你要勒死我不成?”
华绣荣连忙摆手,说道:我一时紧张,不是故意的。”
华继永见妹子平安下来,舒了口气,走过来责备道:“这会儿还要逞强,真不怕把自己摔成浆糊。”
华绣荣低头认错,说道:“哥,我下次不会了,你别生气。”
张承松好生郁闷,打断他们道:“抓紧赶路罢!”
三人一同往深处行去,张承松走在最前面,大步流星,华氏兄妹相依而行,紧随其后,华绣荣盯着张承松挺立如山的后背看个不停,心想:“他除了那张嘴不饶人,再就是丑得吓人,其他还是挺好的。”
又走了一会儿,心中趑趄,悄悄跟上张承松,有意弄出脚步声,见他没说什么,抢步追上,与他并肩而行,瞥了一眼,说道:“你骂了我臭混蛋,我骂了你丑混蛋,我们之间算是扯清啦!大家之前的事情就冰释前嫌,咱们握手言和,今后我就叫你秦大哥!”一只手伸在张承松跟前。
张承松摇头道:“不必了,咱们出去之后各奔东西,就当从未相识。”脚下加快,甩开她来。
华绣荣气得跺脚,对着张承松的背影喊道:“那就是我自讨没趣好了。”
三人行了半天,既无凶险,也无出路,两侧山势无穷无尽地向前延伸,直到出现一口狭窄的岩缝,乃两座山体挤压而成,缝口阴风阵阵,吹来缕缕恶臭。
三人同时捂住口鼻,张承松艺高人胆大,打了头阵,先行一步,忽然见到一颗颗黑黝黝的东西挂在上面,他侧身一停,按住剑柄,打量头上这些东西,定睛一看,不禁“啊”了一声,华氏兄妹听见动静,赶忙跟上,问道:“秦大哥,怎么了?”
张承松默然无声,心中发毛,华氏兄妹顺着他目光看去,更是惊声大叫,华绣荣栽倒地上,面唇皆白,华继永吞了口水,毛骨悚然。
原来这上面挂着的都是一颗颗鲜血淋漓的头颅,面孔腐烂,双目凸出,蛆虫蠕动,无不是惊心怵目。
张承松皱起眉头,定了定神,预感不妙,缓缓抽出梅花剑,仗在身前,对着二人低声道:“你们都小心一点,紧着步子别走丢啦!”
三人接着朝里走去,警惕四周,华绣荣攥住兄长的手不放,头也不敢抬,忐忑不安地左瞥右顾,却是漆黑一片,甚么也看不见,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几欲呕吐,着实被这恶臭之味逼得浑身难受。
华继永也没好到哪里去,一颗心“通通”跳个不停。
张承松料想这些是冥教妖贼的作为,如此残害人的身心,实在天理难容,不禁怒火中烧,暗自发誓,出去之后绝不轻饶任何一个魔教妖人。
他正思忖之间,几滴血从面前滴落,恰好落在雪白如霜的剑身上,仰头一看,瞳孔迅速放大,整个人栗然变色,嘴唇翕动,半天之后,一声“欢儿”才颤抖地叫了出来。
华氏兄妹见张承松突然停下,他一向镇定的神情变为惨白,好像遇上了极其可怖的事情,两人均是大气不敢喘,问也不敢问。
张承松头上挂着的赫然是董欢儿的头颅,兀自滴着未竭的鲜血,似乎是前不久砍下来挂在上面,她的面部已经扭曲,生前分明是遭受了惨绝人寰的酷刑。
而董欢儿旁边还挂着一颗被挖除双眼,刈掉鼻子的头颅,便是她的爷爷董晋昌,张承松看着他爷孙二人落得如此一个悲惨的下场,痛惜不已。
董欢儿虽说毒害过自己,毕竟涉世未深,易受欺骗,自己倒也不怪她,反而有些怜悯,后来她良心发觉,为自己找来赵未晞,又救回自己一命,已是难得可贵。
张承松心想:“我当初给了她那张绣帕,教她去恒山拜师,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了那妖贼刘鼎手里!”一声长叹,对着董欢儿祈愿道:“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远离所以的恩怨厮杀,没有任何烦恼愁苦,只有一对永远爱你的爸爸、妈妈。”说完,愁容顿敛,继续赶路。
三人越走越深,光线忽暗忽明,阴风寒冷透骨,两崖拔天立地,中间一条裂缝,似是神仙在人间留下的一道剑痕,不见尽头!
张承松正行之间,一团密如细雨似的铁镞从天射落,“咻咻”之声绵绵不断,朝身后二人大喊一声:“小心!”
他心知一旦避开,华氏兄妹必得遭殃,心底一沉,不退反进,脚下快行数步,剑尖颤颤悠悠,一支支铁镞已至面门,剑招倏地一旋,白虹闪耀,使得正是《锦鳞神剑》中的“裁风剪月”,以自身布满剑网,看似手忙脚乱,实则井然有序,须臾之间已将一支支铁镞卷成一团,猛地抛射回去。
那一支支铁镞迸射如电,全部钉在崖壁之上,张承松长吁一气,目光发利,见上面站立七八余人,俱挽弯弓,要是寻常之人遭此暗算,可得被他们射成马蜂窝。
突然身后一声凄厉,华绣荣尖叫道:“哥!哥!”
张承松回头过来,已是不见华继永的去向,只有华绣荣朝着右边的岩壁惊恐呐喊,一只手伸到黑暗里拼命地抓去,可是又畏惧什么似的。
张承松跳了过去,急问:“你哥呢?”华绣荣指住右边,惶恐道:“被什么东西抓了进去,秦大哥,求求你去救救我哥!”
张承松踯躅之时,黑暗中猝然劈来一柄大刀,刮起一片冽风,张承松格剑一挡,锵地一声,那大刀被张承松震开,转而横劈向华绣荣。
张承松要去施救,然而一条狼牙棒、一柄大环刀、一头鱼尾斧又从黑暗中同时挥砍而来,张承松避之不及,急急匍匐,梅花剑插入岩缝之中,借力腾起,飞身扑向华绣荣这边。
华绣荣习过一些武艺,不至于当即毙命,脚下不断后撤,却无法避开大刀攻势,那大刀就在她胸前半丈之距,接着几尺、几寸逐渐逼近,直到划破她的肌肤,溅出一抹绯红的色彩。
眼看大刀要将华绣荣从胸前到后背砍成两爿,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飞针破空射出,打中大刀,发针之人劲力出奇,竟将大刀打落在地,华绣荣这才得以脱险。
张承松给三人穷追不舍地围斗,一时迫入困境,无法施救,本以为华绣荣要惨死于此,不忍接受,暗自痛惜,便这一个分心,被三人窥得机会,齐齐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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