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啸天梦见回到了姥姥家的院子里。一只大白鹅嘎嘎嘎地在前面跑,啸天拿着一根棍子追在后面追。姥姥听见大白鹅的喊叫,从屋子里走出来。冲啸天嚷嚷道:“让它自己走,不要追它。”说着,已经走到了啸天的身边,一把夺过棍子,一把抱着啸天,俯下身子在啸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还想吃鹅蛋吗?想吃就不能追它,再追它就不下蛋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啸天躺在姥姥怀抱里,委屈地说道:“可是它跑过来咬我,我怕。”
“它和你玩呢,不会咬你的。”姥姥心疼地抱着啸天。大鹅是姥姥从嫁到南方的大姨家里抱来的,当时以为养不活,没想到大鹅逐渐适应了当地气候,活得健健康康,每天给姥姥下一颗大鹅蛋,是养活啸天的重要营养来源,姥姥视为珍宝一样。
而啸天更是姥姥的心头肉,自从啸天妈妈撒手人寰,在她生命中,没有比啸天更重要的人了。对啸天来说,姥姥也是他最亲的人,和姥姥相依为命的日子,他开心快乐。
啸天在姥姥的疼爱中长大,小时候没少让姥姥操心。小村庄四面环山,山上都是果园,晋南的温热气候,适合苹果生长。夏天苹果刚刚泛出一点红晕,小屁孩们就禁不住诱惑了,看着就想尝一口。
有一次啸天和几个小朋友偷摘了一户人家的苹果吃,晚上人家找上门来,说有人看到啸天去偷吃苹果了。姥姥虽是女人家,但在常年的辛苦岁月里磨练出了钢铁般的意志和正直善良的人格品质,能够体面自尊地生活,是她的人生准则。所以尽管对啸天多有溺爱,但也绝不会偏袒他成为一个小偷的行为,于是拿着笤帚就去打啸天的屁股。果农忙拦着说:“大娘,不是这个意思啊,而是我这果树早上刚打过农药,我很担心啸天的身体啊,特意过来看下孩子有没有问题。”
姥姥一下子怔住了,立马扔下笤帚,又跑去厨房拿来一瓶醋,给啸天往嘴里灌。
啸天也吓傻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醋,酸的人烧心难受。
果农忙问道:“有没有用水洗,吃之前有没有水洗?”
啸天赶忙点头,“洗过的,洗了好几遍。”
果农微笑道:“洗过应该没事,没事。”
姥姥吓了一跳,把啸天抱在怀里,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邻居家的大伟,比啸天大两岁,人很霸道。有一次,和啸天玩打纸炮的游戏,没想到全部输给了啸天。
大伟不服输,到处找报纸来折成纸炮,一直拉着啸天打,结果还是输。等彻底输的精光光,竟开始耍赖,硬要抢回来。
啸天当然不愿意,这是他辛苦了半天的劳动成果,岂容别人轻易抢走,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没想到大伟居然打架也不是啸天的对手。啸天就像大鹅躲开他的追赶一样,不断变换方向,让大伟不能抓住她,又机智地在一个拐角处蹲下藏起来,等大伟追来,单脚一绊,大伟就摔倒在地。
打纸炮不行,打架不行,大伟使出来他的耍泼的能耐。
“你是没娘儿,你爸也不要你,你是个没人要的杂种。”
啸天顿时火气冲天,扑在大伟身上。
晚上,大伟妈妈拉着大伟来到啸天姥姥家里告状。
“他大娘,大伟真是心狠手辣啊,看我家大伟被他打得,脸都破了。”
“不可能,啸天不会打人。”
“大娘,这人都站在这里,被打成这样,你不能死皮烂脸不承认对吧?你也这么大人了,睁眼说瞎话啊?”
啸天窝在被窝一角,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疤,伤心流泪。
“啸天这孩子,我知道。他不会主动欺负别人,一定是别人先动手,他才动手的。”
大伟他妈冲大伟喊道:“快说,是不是他先打你的。”
大伟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骂他是没娘儿,他就打我。”
大伟他妈听闻此言,自知理亏。毕竟一个村子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拉着大伟就走了。
姥姥进里屋,拉开被子看到啸天膝盖上的伤,心疼不已,把啸天紧紧抱在怀里。
啸天妈妈是投井自尽的。那个时候刚有啸天两个月,正是产后抑郁阶段。一次在家里和啸天爸爸吵架,伤心不已,就一气之下,跳进了家附近的井,撒手人寰。啸天爸爸其实当时紧追其后,就差一步没有抓住啸天妈妈。
后来,街坊邻居都说,当时如果啸天爸爸没有追出去,也许啸天妈妈也不会跳下去,都是命运捉弄,天生命短。
后来,啸天就一直寄养在姥姥家,而姥姥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女儿后,对啸天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啸天姥姥家离爸爸家,大概十里路,妈妈去世后。啸天爸爸又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两个女儿。
在啸天的记忆里,爸爸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爸爸偶尔也会去姥姥家看看啸天,但姥姥总是锁着门不让爸爸进屋。爸爸就把买的糖果,衣服放在门口,呆半天就走了。
待爸爸离开之后,啸天总是漠然地盯着爸爸离开的方向,爸爸带给他的,连背影都是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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